荣万方下意识朝门口看去,当是哪个不懂规矩的服务生贸然闯进来,脸上怒气未消,却没想到进来的人跟他还有点亲戚关系。
井迟直接从公司过来的,臂弯里挂着西服外套,单穿一件黑色衬衫,没系领带,领口的扣子扣得严严实实。冷白的灯光下,显得整个人冷峻挺拔,兼有几分落拓。
“我当酥酥跟谁吃饭呢,原来是荣先生。”
井迟不请自来,没半分尴尬,神色自然地走到宁苏意身边,伸手攥住她的手,触摸到她手指冰凉,他微不可查地蹙了下眉心。
荣万方注意到两人间亲昵的举动,狠狠地愣了一下,脸都白了几分:“井迟啊,你怎么过来了。”
他面上讪讪一笑,内心早已掀起惊涛骇浪,嘴唇都忍不住抖动几下。
井迟笑一笑,给他留两分薄面,虚揽着宁苏意的后腰,让她坐下来,自己跟着坐在她身边的空位上。
“忙完了,正好顺路,过来接女朋友下班。”
他说的是实话,荣万方的脸色却变了又变,走马灯一样精彩,半晌回不过神,只觉喉咙里卡了痰,话都说不出来。
井迟扭头看了宁苏意一眼,神情温柔宠溺,带着一丝埋怨:“要早知道是跟荣先生一起吃饭,我就陪你过来了,又不是外人。是吧,荣总?”
后面那句话,他是看着荣万方说的。
荣万方额头冷汗都冒出来了,也没听清他具体说了些什么,连连点头称是。
宁苏意胃里泛起的恶心感渐渐平息,继而生出疑惑,不懂两人间说话的方式为何这么怪异,感觉起来荣万方在井迟面前矮了一截。
哪怕罗曼世嘉久负盛名,也与医药领域不相关,荣万方怎会如此给井迟面子?
印象里,两家似乎也没有亲戚关系。
宁苏意想不通,怔怔出神之时,听见旁边井迟客客气气地说:“来都来了,不介意我蹭顿饭吧?”
荣万方目光瞥向宁苏意,继续讪笑,态度谦和极了:“今儿是宁总做东,她没意见,我自然是没意见,请便。”
井迟叫服务生过来,添了两道热菜,再上一壶热茶,另外再添一副碗筷。
不止宁苏意迷惑,梁穗更是迷惑不解。
她方才眼见荣万方有意刁难宁总,担心出现什么不可控的场面,因为事先知道井迟会过来接宁总,她便寻个空当给井迟发了条消息,以防万一。
没料到井迟收到消息后直接冲到包厢里来,荣万方被打扰了,不仅没动怒,还表现得相当拘谨,前后跟换了个人似的。
碗筷添上来,井迟自个儿烫洗一遍,夹了热菜到宁苏意碗里:“吃吧。”
宁苏意抿抿唇,眼神意外地看着他。他微微勾唇,目光里带着明显的安抚意味,大概是在跟她说,回头再给她解释。
宁苏意暂时安心,低头吃菜。
在此之前,她没吃几口菜,一上来就三杯白酒下肚,后来又陪着荣万方喝了两杯,胃里烧得慌,几口热菜吃进肚里,再喝小半碗热汤,总算舒服了些。
井迟倒没冷落了荣万方,闲聊时问候起他的家人:“荣先生的父亲最近在忙什么,好久没见到他了。”
荣万方赔笑:“家父近来不在宁城,在康城本家。”
“原来如此。”井迟随意搭了句腔,话锋一转,“我刚进来时瞧见荣总脸色不大好看,是不是我女朋友哪里得罪你了?”
不提还好,一提这话荣万方脸色就更难看了,忙不迭摆手:“哪里的话,我和宁总相谈甚欢,不曾有矛盾。”
“那就好。家里的老太太偏宠她,要是有哪里做得不对,还请荣先生见谅。”
“没有没有”
荣万方咳嗽一声,有些如坐针毡。
说起来,荣家与井家祖上有些渊源,论辈分,他父亲管井老太太叫表姑奶奶。那也就是说,他父亲与井迟同辈,在井迟面前,他都要矮一头。
荣家早些年得罪了井家,他父亲万分后悔,这些年一直想重修旧好,逢年过节都亲自上门拜访,态度虔诚得跟上山拜佛一样。
井家倒是没把他们拒之门外,可每回过去,都见不着老太太一面。
他父亲心里始终有个疙瘩,觉得老太太没原谅他们家。是以,哪次从井家回去,老父亲都要在家里念叨许久。
荣万方知晓宁家和井家交好,可实际上,与井家是世交的名门贵族不在少数,像是穆家c秦家,都在其列。
他怎么也想不到,井迟与宁苏意有这样一层关系。
眼下,荣万
方心中忐忑不已,兼有深重悔意。
原本以宁苏意的身份,他不可能对她做什么越轨的事,不过是喝了点酒一时兴起,觉着她低眉顺眼却一身傲骨的样子有些吸引人,心痒痒的,又联想到她一个女人独自撑起公司好欺负,动了点占便宜的心思
荣万方喝了口酒压压惊,发现井迟的目光时不时在他脸上打量,心里直打鼓,便再也坐不下去:“我突然想起家里还有点事,先失陪了。”
话音落地,他放下酒杯站起身。
井迟和宁苏意跟着起身,荣万方大惊失色,挥手说:“不必相送,二位慢慢吃,我去买单。”
宁苏意终于开口说了句话:“说好了我做东的,荣总,怎么好意思让您买单。”
荣万方的表情快要绷不住了,脸涨得通红:“应该的,千万别推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