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
田管事领着黄德出了院门,返回客厅时,见辛介甫还坐在桌旁发呆,赶紧小声提醒。
“物生走了?”
“已经走了。”
辛介甫回过神来,询问道:“老田,你家现在有多少地?”
“回老爷,不多,只有九十三亩七分。”
辛介甫有些纳闷,前年处理家中的田地时,他可是“卖”了五十亩好田给田管事的,怎么还只有这点地?
田管事看到了主家的吃惊表情,赶紧补充道:“钱还有一些,但登州已经买不到地了。同舟社越做越大,小栓读书也还灵醒,俺想着以后兴许有个盼头,买地的心就不那么热切了。”
“嗯,还是你看得明白啊!”
辛介甫点点头,又开始发呆。
“老爷?”
田管事欲言又止,辛介甫却是明白了他的意思,其人是在回想当年和李俭为了荒滩所起的纠纷。
田地啊,哪怕是荒田,也有这么大的魔力。
它能能怯懦之人忘记恐惧,让本分之人变得贪婪,让富足之人彻底疯狂!
想通了心思,辛介甫摆手道:
“去吧,人心不足蛇吞象,事到如今,我也没得选了,终究是要面对的,哎!”
不谈出了门七拐八拐,明明很近却走了好半天才磨到军营的田管事。
黄德出了辛家后,先是径直朝两水镇而去,确认没人跟踪后,又于半路换成了马车,并返回之罘湾。
马车停在了四海商会会馆的后门处,黄德下车,抓住门环一长三短的扣了两次,门才打开一个小缝,确认黄德的身份后,门子直接领他进了门。
客厅内的九个人已经等得有些焦了,见黄德进门,立时就有人问。
“黄员外,情况如何?”
黄德皱着眉头,摇头道:“事情基本可以确认了,只是任我嘴巴说破,正诚也不愿出面说话。”
“辛介甫这狗贼,从他前年卖地开始,就已经跟我们不是一条心了,我都说了不要找这狗贼,你们非不听,上门找气受!”
黄德辛苦一场,还落个里外不是人,面色有些难堪,又不好发作,只能看向堂中的四海商会会首余四海。
余四海也颇有些烦躁,止住了钱承恭的恼骚。
“钱员外!此事休论,说正事,诸位,还是说正事吧。”
屋内众人尽皆皱眉,他们虽然聚集于四海会馆,心中也有些隐约的想法,但要问他们到底想怎么样,还真没想好。
同舟社太强大,而他们在同舟社治下当久了太平顺民,已经有些不习惯这样剧烈的冲突和矛盾了。
没有谁天生反骨,放着好日子不过,偏偏要冒着掉脑袋的风险搞事情。
最初,改税法的消息流出来时,他们并不相信,因为消息过于离谱。
毕竟,同舟社家大业大,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基本不靠农税吃饭,和他们这些掌控大量土地的乡绅并无直接的利害冲突。
而且,徐泽虽然为人霸道,但做事还是很有分寸的。
其人掌控登州这几年,除了李俭一家外,就没做过赶尽杀绝之事,登州上下有钱一起赚,合力向外,军民关系一直很和谐。
如今,同舟社大军西进潍州,正是争夺天下,需要集中人力的时候,任谁也想不到徐泽会在这个时候拿登州开刀,自乱阵脚有什么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