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海商会会馆,天色刚黑就早早关闭了大门。
后院中,护院们已经尽皆手持兵器,严阵以待。
黑暗中,众人看不清彼此的面容,但皆能感受身旁之人呼吸的沉重。
余四海站在桌子上,伸长了脖子看向远方没有丝毫动静的之罘军营。
造反是杀头买卖,造已经造反的同舟社的反更是九死一生,由不得余四海不紧张,其人甚至忘记了刚才的更鼓声。
“邹润,到什么时辰了?”
“回老爷,已经过了戌时两刻。”
“嗯,你再去客厅看看陈老爷和李老爷可还安稳。”
“是,老爷!”
约定起事的时间还有大半个时辰,但余四海却不想按照“原计划”执行,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有让邹渊告诉孙立真正的计划。
不同于其他“数代辛苦经营积累的”乡绅,余四海的家族真正发家只有两代。
其祖是之罘本地的小地主,至其父继承家产后,一面经营官场保护伞,一面兼营走海贩私。
其人颇知进退,做了几笔买卖后就及时收了手,开始置地买田,传至余四海手中时,已经小有田产。
徐泽开发之罘湾,重建海港,并鼓励海商,余四海抓住这个机遇,重操父业,所得甚丰。
后来,同舟社开拓海外,为防消息走脱,逐渐加强了对之罘港的管控,余家的灰色生意越来越难做。
余四海只能将海船投托到远洋商社,彻底转型,专心打理商铺,广购田地。
几年下来,刚刚把手中的大部分钱财换成了土地,成了登州一方头面人物。
却没想到徐泽又玩这么一出税法改革,吃相如此难看,当真是天下罕见!
但登州早成了同舟社的登州,胳膊拧不过大腿,小盗余四海在大盗徐泽面前根本就不够看,其人便是有想法也不敢造次。
税改的消息暴出来了好几日,各家大地主抱怨不断,却都不愿挑头跟同舟社闹,就等着有一个傻子跳出来主持此事。
余四海当然不是傻子,但还是选择了挑头,自然有其苦衷。
余家的地虽多,但起家太晚缺乏底蕴,身上还不干净,一直融不进登州的大户圈子。
徐泽又不断收紧对大户的政策,让余四海看到了危机。
其人担心徐泽若是想杀鸡吓猴震慑登州大户的话,孤立无援的自己无疑是那只最显眼的鸡。
既然这样,还不如死中求活,博一把大的。
其人毕竟做过小海贼,比这些真正的土财主,更能理解大海贼的想法。
余四海计划挑头带动众人,以谈判的形势跟徐泽直接对话后,就马上卖掉这些大户做投名状,换取自己后半辈子的富贵。
但这些老狐狸也没一个好惹,硬是步步紧逼,让余四海的计划脱节,使其人彻底没了退路。
余四海到底是兼营海贼的狠人,既然没法退,索性裹挟着所有人歃血为盟,还以协助自己发动叛乱为由,扣下有给同舟社通风报信可能的陈c李两家家主。
事关身家性命,其他的大户也顾不上什么往日情面了,尽皆站在余四海一面,让其人做了名副其实的话事人。
余四海敢于挑头,当然不可能全无准备,完全拼运气。
其父子两代兼营走私海商,除了官面上的打点,自然得随时豢养一帮亡命徒以供他们驱使才行。
邹渊c邹润叔侄就是余家的白手套,需要下海时便带上他们,不用时,则留在登云山打家劫舍。
二人做惯了山贼,本已经有些失控,欲要自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