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久处于一成不变的环境中,突然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人难免要被吸引几分注意力。
谢朝雨忍不住盯着那“星墟”二字看了又看。
古体字相较于现今修真界通用的文字,笔画更加繁复,与其说是文字,其实更接近绘画。
她在师门藏典中曾见过关于这种写法的记录,若要追溯,起码是在一万年前。
谢朝雨摩挲着下巴,兀自沉思:“一万年前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须弥境”
无人应答她,肩上的小树人灵力已经用光了,此时趴在谢朝雨肩头,细细的枝条勾住她的衣领,睡的正香。
谢朝雨对小世界的搭建方法略知一二,即便是修仙世界,也要讲究基本法则。
小世界,说白了,就是数不清的符阵和现实材料相互组合运转的结果,这里的一草一木,甚至是一粒尘埃,都要遵循内在的运行逻辑。
如果眼前这个叫“星墟”的地方确实属于一万年前,不是她妄自菲薄,谢朝雨觉得落燕山庄造不出来。
这其中一定有古怪。
谢朝雨一直盯着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她没注意到,不知何时起,碑里流动的感觉越来越清晰,起初只是一团混沌,漫无边际和方向,四处游荡着,现下却已经有了清晰的脉络。
耳边似乎有水声,起初是一条安静的河,在夜幕下的平原上静静流淌,不疾不徐地;
接着,那河有了落差,水流中携带着砂砾,卵石在水中相互击打,又被水流包容
最后,那河来到了山间,穿过烟雾缭绕的深谷,气势越来越强,断崖成瀑,轰鸣震震。
河的面貌蓦然进入眼底,那水竟是一种浓重的红色,红到发黑,仔细辨认,其中还有数不清的细小光点在闪烁着
“呃”
谢朝雨闷哼出声,终于回神的瞬间,她看见,有不可名状的力量托起了她的手,按在碑上,她试图挣扎,却感觉整只手已经失去了知觉,不再受自己控制。
像一滴墨汁砸进水里那样,有什么东西轻而易举地穿过指尖皮肉的障碍,进入谢朝雨体内,迅速攻城略地,转瞬,便占据了大片江山
“啊”
谢朝雨忍着全身剧痛,咬紧牙关,浑身肌肉都在大力地颤抖,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嘴里的血腥味,强迫自己调动所有力气去和那东西对抗。
她有强烈的预感,如果自己争不过那东西,将会有什么更可怕的事情发生,她眼前闪过荒芜的城池c腐烂的白骨尸堆c山川之间燥热的大火
谢朝雨全身的血肉都在叫嚣,灵力也不受控制地四处暴动,她的体内,此时乱成了铁水烧沸的大熔炉。
丹田c识海c肉体,无一不痛。
意识昏沉,有缥缈的声音在她耳边低语:
“给我吧,不要反抗了,给我吧”
“一切都交给我,你不会再痛,你会重获新生”
“对,不要再动用灵力,顺着我,沉沦吧”
“啊”
不能受到蛊惑,不能失去自我,谢朝雨一遍一遍在心里默念着。
身体仿佛被割裂,她疼得在地上翻滚,汗水早已打湿了衣衫。
那道蛊惑的声音越来越强,谢朝雨的神识渐渐模糊。
终于,她感觉不到自己了。
“嗤。”
那声音笑了,嘲讽,邪肆,狠厉。
谢朝雨用尽最后的力气,灵力凝成尖刺,猛然扎向自己胸口。
还是太弱小了。
在这样绝对压制的力量面前,她没有任何办法,既然这样,她宁愿同归于尽。
就在闭上双眼的前一秒,她突然看见了汹涌的冰雪,一寸千里,神思斗转间,冰封了一切,包括她的痛觉和感知。
扎进胸口的尖刺“轰”地散了,殷红的血很快就染透了胸前衣衫。
在谢朝雨的识海里,道侣契约光芒大作,原本遮天蔽日的黑红色雾气被契印上霜白的光芒碾压着,渐渐凝实,契印上射出无数森白的长链,链条有如实质,从四面八方将那雾催赶着困住,黑红色的雾更加粘稠,最后凝成了一道模糊的人影。
那人影被长链钉在谢朝雨的识海深处,虚空里风雪肆虐,寒冰成刺无处不在,脚下又是一望无际的烈火熔岩,一边是刺骨的寒,一边是灼心的热。
人影竟也不挣扎,任由冰霜长链困锁着自己。
纵然是千刀万剐般的痛楚,那道声音依旧邪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