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胡诌。”许氏不禁劝,越劝越气,“她怕自个家里的活计耽搁她做好人,巴不得我被那小拴在屋里头别出门走动。”
言辞极不雅,匀婉生怕她憋着火一走了之,肚子里的不痛快都去对杨婠撒,惟将许氏拉回坐榻上,服软道:“饭菜都快摆桌了,好歹吃上几口。”
“吃不下,怕你先不认从伯,跟着不认我做娘。”
匀婉笑道:“我的亲娘,女儿犯的是甚么八棒十三的罪过2,叫你结下这等怨。”
其实许氏最开始也只是因被匀婉当头驳了面,她既服软,便没得仇恨。“罢了罢了。”她没好气得说,“你自己瞅瞅信吧,从伯今早就启程回虞城啦,无缘无故攀诬人家。”
“是宁陵县令肯开仓给外乡人买米,他才回去的”
“是倒好。”
匀婉有些不明所以,遂将来信细细读完,原是朝廷下诏免除四京市租,从伯忧心米价要暴降,各地各县肯定更得自己顾自己的买卖,他无法在京城耽搁,惟有赶到家里后做盘算。匀婉看看信,又看看许氏,暗道这必是家中还有余裕可供买卖,否则何须害怕米价跌落
这种话不好再说出来令许氏讨厌,她只得绕着弯讲:“今岁市租早就该减去些,但一次全免,京中富贾恐不知作何想。”
“你搁到咱家就知了。”
许氏对这种情形最清楚,“你道粮价怎抬起来的早年你爷爹打算行商才从虞城进京,怎料商税恁重,他经受不住就变卖掉自己的铺子,换了一亩地得过且过。毕竟小老百姓要吃口饭就得去种田,不种就得买粮,买得人多了粮价就高,咱种地赚得就多,种地得人也就跟着更多。近两年是不大有这状况啦,当时可不少人跟你爷一般状况。”
匀婉颔首:“百姓富起来,商税又有削减,是会过得宽裕,返回京师行商。但猛地免除市租,米价大跌,终究不妥”
“你嫌你从伯为人窄狭,你爷可老实得很。”许氏瘪着嘴道,“别提官家赐给咱的地,虽养恁一帮佃户,好歹平日从宫里能领俸禄贴补贴补,让人家过得成日子。这老些年多少来京城行商得改去耕地了,他们那帮老爷肯做善人你从伯走的着急忙慌,估摸很是棘手。”
“朝廷施行政令,多是顾左及右,少见得干脆若斯。”匀婉淡淡道。
“无怪有人说,这是尚美人教旨所为。”
“尚美人”匀婉一愣,不大信,“一个美人而已,何敢如此”她此刻讲这话颇有立场,左右自己也快升至同阶。
许氏青眼翻白,似又被戳到痛处,揶揄道:“在京做官的,咂摸宫里的滋味,可比你通晓咸淡,哪个美人得宠,哪个美人失宠,他们尝都不用尝,就知道该听哪个的。”
1张丽华,孔贵嫔都是陈后主宠妃,玉树后庭花就是写给她们的。当然历史最爱把君主自己的问题赖到女人身上,所以这俩也算陈后主的妲己褒姒。
2宋代杖刑中最轻的一等,只杖击十三下;笞刑中最轻的只杖八下或七下,意即“我又没犯什么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