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彭信威疑惑地盯着花清雨,不知她的话是何意。
他正要逼问个所以然时,胸口却莫名一阵剧痛。紧接着,浑身骨头都如同折断一般,脸上的点点凹坑纷纷迸出血来。彭信威软软地倒下了,仙毒剑也“仓啷”一声掉落在一旁。
虽然浑身剧痛不止,但意识却是清醒的。彭信威简直不敢相信,但事实又让他不得不相信,他断断续续地问:“你……你是……什么时候下……的毒?”
“当你将胜负押在淬了毒的仙剑上时,你就已经输了。”花清雨蹲下身子,淡淡地回答,“毒之道,并非只是依靠它物下毒那样简单的。必要时,周身的一切都可以成为施毒的工具,包括自己。”
彭信威顿时了然,绝望地指着花清雨:“你、你的血……”
他猜得没错。当花清雨斩断左手、血滴溅在彭信威的脸上时,他就已经中毒了。也就是说,花清雨一开始就将毒藏在了自己的血液之中。
“我之所以乔装成唐师姐,就是为了不让你认出我的身份,却不想百密一疏,被钱丘遂识破。所幸苍天有眼,你最后还是栽在了自己的欲望与罪恶之心上。多行不义必自毙,你觉悟吧!”花清雨冷声道。
彭信威浑身抽搐,艰难地说:“毒入血中……你也活不成!”
“那可不一定。”花清雨从脚边随便摸起两个黄色之物,放入口中吞了下去。那是之前彭信威用茶水泼飞霜黄粉末后凝结而成的晶块。
“我既然有办法让毒在体内不立即发作,就有办法清除血中之毒。你太小看我花珺一脉了,我脉的用毒方式与毒炼宗完全不同:你们是以毒害人,为免毒伤自身,所以避而不触。我脉却是以毒修炼,毒对我来说和药一样,是最熟悉的朋友。近乎每种毒,我都切身试过,所以才了解其种种特性,从而通晓各种毒与药之间的相生相克。单此一点,我花珺脉就是你毒炼宗永远无法企及的。”花清雨站起身来,神色傲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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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信威恍然大悟,如梦初醒。毒炼宗的用毒功法分为识毒、育毒、淬毒、炼毒、化毒五步。其中化毒是最玄奥、也是最难达到的境界。据说达到此境界的高手毒功变幻莫测,覆手之间可变无毒为有毒、化有毒为无毒,并且自身百毒不侵。毒炼宗自创宗以来仅有三人修炼至此层次。
为何这一层次近乎无人能及?为何没有一丁点儿关于这一层次的心得流传下来?为何自己穷尽百年也无法触摸到这一层次的真谛?此时此刻,彭信威心中慨叹:“原来如此!”
毒,是致人死地的危险之物。近乎所有人都抱有这个想法,包括毒炼宗的修仙者。
一般人唯恐避之不及,乃用毒之外行。
毒炼宗以毒为武装自己的工具,乃用毒之内行。
唯独花珺一脉将毒视为朋友,与之切身相交,方成用毒之神通。
一个“可变无毒为有毒、化有毒为无毒”之人,试问他又怎会为毒所伤?“百毒不侵”自是理所当然。难怪化毒层次近乎无人能及,不切身试毒之人又怎能理解毒之真谛?正所谓“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相信这也是毒炼宗达到化毒境界的高人不曾留下只言片语的原因。
彭信威心中满是懊悔,满是遗憾。懊悔过去种种,几乎将所有的精力放在研制更厉害的新毒之上,却未曾发觉此道仅是山穷水尽时的一意孤行,遗憾事到如今,怅然醒悟时却已穷途末路。
他当然不甘心。
他一把抓起身旁的几颗黄色结晶,也送入口中仰头吞下,企图像花清雨一样解除体内之毒,但他的表情却瞬间变得更加狰狞恐怖,哀号凄厉,七窍飙血,一命呜呼。
花清雨鄙夷地摇了摇头:“不解毒之特性,却照猫画虎。真是死有余辜。”
三个敌人,一死两昏,而且何天遥自始至终都没有出过手。花清雨走到他身边,扶起上身,轻轻拍了拍后背,他剧烈咳嗽起来。睁开眼后,他扫视了一眼身旁,惊讶地问花清雨:“清雨姐,我刚才是怎么回事?”
其实,何天遥一塌糊涂的脸仅是乔装而成的,但他的确是中了毒,不过不是彭信威的毒,而是花清雨涂在巨阙剑柄上的毒。而那种毒的解药正是另外两种毒——碎声丸与飞霜黄。当钱丘遂用何天遥的躯体挡住碎声丸炸裂后的粉末时,碎声丸碎屑触到了何天遥的皮肤,化成了毒水,飞霜黄的粉末溶于该毒水后,已然成为了化解剑柄之毒的解药,然后被皮肤吸收,何天遥的毒自然就解了。
那么,钱丘遂又是如何中毒的呢?一切奥秘都在花清雨的鞋底。她搀扶何天遥时,在地上已经留下了一种药物的粉末,当钱丘遂为了躲避飞霜黄毒粉而就地翻滚至何天遥身旁时,药粉已经沾在了他的身上。但真正使钱丘遂中毒的,却是彭信威踢过来的茶水。那种药物粉末一触水就会变化成另外一种剧毒,钱丘遂就是这样不知不觉地着了道。也怪钱丘遂倒霉,偏偏和另外两人在囚室中喝茶。否则花清雨还要稍微花些功夫才能使药粉变为毒。
最后就是花清雨自己
解毒的奥秘了。可以缓解她血中之毒的东西,正是抹在鞋底的那种药粉。血中之毒被鞋底的药粉缓解,再服食飞霜黄遇水凝结而成的结晶后自然会解毒。彭信威没有经过药粉缓解,而是直接吞食飞霜黄结晶,导致毒发加剧,瞬间丧命。
药化毒,毒化无,各种药与毒之间的生克玄机,若非毒、药双修的花珺门人,其他人绝无可能做到!
“略施小计,说来话长,你就别多问了。反正彭信威死了,另外两人正昏迷着。”花清雨道。
“这……你一个人是如何做到的啊……清雨姐,我太佩服你了!”何天遥欣喜地扯去了脸上的皮面具。三人都被摆平,救走人质就简单了。
可花清雨脸上却没有丝毫愉悦之色,虽然她不太相信彭信威已经给两个孩子下了毒,但依然焦急地催促:“快去看看傲雪和凌霜!”说完,她疲惫不堪地坐在了地上。
“你怎么了?”何天遥连忙过来搀扶。
“不用管我!”花清雨从怀中拿出一个纸包,“拿去撒在巨阙剑柄之上即可解毒……”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双目渐渐合上,手也垂了下去,纸包掉落在地。
“清雨姐!”何天遥将其揽入怀中,“清雨姐!你醒醒!”任凭他使劲摇晃,花清雨却不曾醒来,脸色也越发苍白。何天遥慌了,伸出颤抖的二指探向花清雨的鼻尖——居然一丝气息都没有。
“清雨姐!”何天遥撕心裂肺的呼号声在地牢中来回激荡。
这时,从隔壁癸字号囚室中传来轻微的呼喊声:“舅伯,是你吗?”
何天遥擦去眼泪,大声应道:“傲雪,凌霜,是我,舅伯来救你们了!”他强忍着悲痛将花清雨放在地上,用纸包中的药粉解了巨阙剑柄上的毒,提剑来到了癸字号囚室中。两个孩子脸上满是沾了黑灰的泪痕,看她们睡眼惺忪的模样,似乎是刚从睡梦中醒来。
“太好了,舅伯,你真的没有死!”
“舅伯,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救我们的!”
傲雪与凌霜破涕为笑,一起抱住何天遥的脖子,使劲儿往他的怀里钻。
何天遥心疼地搂着两个孩子:“都是舅伯不好,舅伯让你们受苦了!先让舅伯看看,你们受伤没有?”
仔细检查了一遍,好在两人只是有些疲惫,并无大碍。
她们毕竟是朱鸿烈的后代,卓清风他们也不敢将两人如何。按卓清风原来的计划,得到巨阙剑之后就会送两人去冷月脉修仙。至于彭信威所说的已在两人身上下毒什么,果然都是为了扰乱花清雨的思绪而临时编造的鬼话。按实力,卓清风还在彭信威之上,论地位,赤日脉大长老肯定比毒炼宗的宗主要高,只不过卓清风需要利用彭信威卓越的炼毒之技而已。在卓、钱、彭三人之中,一向是以卓清风为首,彭信威为次的,两人之间是互相利用的合作关系。
挥剑斩断天外陨铁锁链之后,何天遥对两个孩童道:“你们乖乖地在这里等我,舅伯去去就来。别担心,那几个坏蛋都死了!”在花清雨闭上双眼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在心中对另外昏迷的两人判了死刑,只不过,现在还不到动手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