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无岁月,寒尽不知年。”本应漫长的修炼末期却是匆匆而过。何天遥所选隐修之地正是刚刚飞升时邂逅顾晚婷的那片碧水湖,浪卷滩。起初有花清雨在此相伴,临近天劫,花清雨为渡劫做准备,巡游采集药材去了。
在当初战时,常沾懿与九婴对峙,曾称其用歪门邪道避过五行天劫。想来这五行天劫必是末劫。当预感到末劫之期,为了不毁那一片好水好山,何天遥也离开了,前往一处乱石河滩旁等待天劫的降临。
一夜三更时分,末日天劫终临。何天遥只觉体内元力奔逸,浑身滚烫如火,灵台却格外清醒。身体自发飘浮,被一团朦胧白光所罩,向外看去,其余景色却已不见,四方上下尽皆漆黑一片。上下不分,东西不辨,此景倒是与虚空之界中无二。
须臾,天劫正式开始。光罩内忽然生出万点金刃,全部都向内而刺。刃刺体虽痛,但并非不可忍。何天遥催动元力
与万千利刃相抵,浑身筋肉鼓胀,刃入肤一、两寸而止,无法刺进更深。随即,利刃开始沿着光罩内壁无章旋转,划破皮肤,切割筋肉。何天遥激荡元力,又以启明剑与利刃相搏。利刃断裂不计其数。刃断则会重生,浅伤则会痊愈,唯有难愈的深伤留下,但深伤寥寥无几,如此循环往复许久,估摸着差不多一年左右,利刃戛然全消。何天遥体表留下的深伤大约有十一、二处。
既然名称“五行天劫”,此“万刃劫”必然不是全部。利刃消失之后,光罩内霎时泛起一阵墨绿之气。此气颇毒,目不睁而流泪不止,鼻不嗅而满腔皆腥,口不张而喉觉辛辣,觉辣则欲咳,咳则无法闭气,绿气大量吸入,只觉着从舌头痛到脏腑,肚中翻江倒海,连呼吸都困难。绿气还从体表伤口渗入,筋肉尽麻,伤口奇痒。“‘剧毒劫’,应是木属天劫。”何天遥心忖。难受归难受,还是和“万刃劫”时一样,并非不可忍受。又是一年过去,毒雾渐消。
第三段自然就是火属的“炙烤劫”了。光罩内腾起熊熊火焰,残留绿雾助长火势,一把火将何天遥连衣服带眉发烧了个一干二净。被毒雾侵染的伤口经灼后发起燎泡,肿大之后根部连将起来,紫红色一片。何天遥坐于火中而心神不乱,体热而心冷,终日闭目默算着时辰。三百六十日,弹指一挥间,“炙烤劫”也过了。
火去水来,第四段乃是水属的“冰冻劫”。青蓝色的冻气与光罩内弥漫,冰冷寒意穿透肌肤,真应“刺骨”二字。连五脏六腑似乎都被冻住。体表燎泡未消,被寒气侵了,一发破裂,真是满身流脓,遍体淌血,霎时血脓又皆被冻住,何天遥不畏疼痛,索性将烂皮连肉带痂一并揭了,将元力聚于伤处疗愈。上一段是外热内冷,这一回却是外冷内热。元力在经脉中循环不绝,何天遥丝毫不惧那冻气。一年之期到了,寒气骤退。
五行天劫,只剩下最后一段。寒气一消,光罩就开始缩拢。一股惊人的威压施加在何天遥身上。“土属的‘威压劫’?哈哈,却是最容易的一关!”何天遥放声大笑,就这点考验,根本不在话下,反倒是孤独之感更让他觉得难受一些。
五年过去,天劫五段皆顺利通过,光罩缩于何天遥额前,聚成一个光球,钻入他口中。他只觉是吞了一粒极品丹药,体之伤、功之损尽皆复元。何天遥睁开双眼,发觉四周景物如常。站起身来,活动了下筋骨,比从前更觉舒畅有力。
“末日天劫,不过如此。与虚空之界中那段苦修经历相比,简直是小菜一碟。”何天遥心道。转念又一想,也合该如此,正是因为先前吃尽了虚空之界修炼的痛苦,才有如今渡劫的轻松。这就好比一场考验,别人只有一次机会,失败则身陨;而他却已经预先通试了成千上万次练习,而且练习的难度更甚。想到这里,何天遥合掌向天祷念,向虚空中那位“神人”致谢。
渡劫成功,何天遥不仅为自己而喜,更为同伴们而高兴。他觉得轻松,萧天河、花清雨、叶玲珑他们必然也觉得轻松。也就是说,四人将来一定能在清微界重聚。“嗨,如今我已渡劫成功,天逍哥、清雨姐的资质丝毫不比我差,估计现在应该已是刀尊、剑真了吧?何须等到那时重聚?”何天遥打定了主意,天亮之后就去寻几位挚友。
只可惜事与愿违,天还没亮,怪事就发生了。何天遥渡完天劫是三更时分,只过了一个时辰,他就觉得自身不受控制地飞起,向着高空疾速而去。这种感觉在从大赤界飞升至禹馀界时也曾有过。
“怎么这么快!”何天遥记得,大赤界之劫渡过之后,他又等了数年,体内的灵力才聚而转为元力,从而飞升上界。难道刚才那区区一个时辰之内,元力已经聚转为上界之力了?他急忙检视体内功力,果不其然,静脉中元力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更加浓郁、磅礴、雄厚的功力。“时至今日方知,原来禹馀界根本就没有十全级这一说!但凡成功渡劫,即刻就会飞升,怪不得从来没听说过何处有十全级高手呢!”何天遥心道。当初他们以为十位太公乃是十全级妖帝,后来才知并非如此。“天逍哥曾经说过,清微界仙、魔之力为始、本,那元力所化的这股新力,就应当是始力咯?”何天遥边飞边想,“始力……还真是个古怪的名字。”
高空云层之上,一个暗淡的光圈在等待着飞升之人。何天遥向着下方禹馀界的苍茫大地投去最后一眼,飞入了光圈内。一道炫目的白光闪过后,一个崭新的世界展现在何天遥眼前。
此处亦是黑夜,但这儿的威压明显与禹馀界不同。在初升禹馀界时,何天遥在三重屋中修炼了六年半,才完全适应了禹馀界的威压。可到了这清微界,他却并没有感到威压大到惊人的地步,至少不会像上一次,被威压压得站不起来。其实虚空之界的威压可远比清微界的威压大得多,想来这应该还是“神人”的功劳。抖了抖手脚,又做了几个深蹲,何天遥对自己身体的适应状况感到十分满意。
忽然,远处响起一阵“惊雷”之声,吓了何天遥一大跳,抬眼一瞧,前方广阔原野右侧已亮起无数明火。“那‘雷声’……”还未等何天遥想
明白,原野左侧号角长鸣,也霎时亮起万千火光,“那不是雷声!而是战鼓之声!”
战鼓、号角齐鸣,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两方爆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呐喊,原野上空仿佛雷声滚滚,火光之下,无数人影、马影对向狂奔而来,而何天遥,就站在原野的正中央。
何天遥简直吓傻了,前后看看,一片坦荡,连个避身之处都没有,交战双方的战线还拉得极长,两头都望不到边。“倒霉!三界天地广阔,怎么偏偏飞升到这么个鬼地方!”何天遥暗暗叫苦,不知该往哪一边去,只得原地不动眼瞅着双方兵士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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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方兵士素衣白甲,另一方则赤衣红甲。两方都是骑兵速度最快。清微界的马匹十分高大,以何天遥的个头,也只达马腹。骏马外观极其骠悍,长鬃粗尾,肌肉健壮,奔腾迅疾,还披着厚重的甲胄。被这样的龙马神驹踩踏可不是闹着玩的,何天遥情急欲飞,却发现根本就飞不起来。惶惶时,两方骑兵拍马杀至,看见何天遥,都以为是对方之兵,一并攻之。何天遥东躲西藏,抱头鼠窜,狼狈不堪。两方骑兵终于将注意力放于对方身上,来回策马厮杀,喊声震天。何天遥刚刚得脱于乱蹄之间,又赶上双方步兵交锋,情形更乱。刀来剑去,枪挑斧剁,何天遥再一次被双方当成敌对之兵。万不得已,他抽出启明剑抵挡,只一招,就被一位壮士一斧劈断。何天遥持着半截断剑呆立当场。
恍惚之间,只听身后一人道:“随我来!”接着,何天遥就被一杆长枪挑着后领钩上马去。马上那人一身银白色盔甲端的华丽无比,手舞那根长枪萤亮如霜,胯下那匹良驹亦是浑身雪练似的白净,不带一根杂毛。何天遥怕被颠下马去,遂攥紧那人的鸾带。那人纵马驰骋于战场之上,枪法颇佳,深陷敌阵依然游刃有余。连挑数敌之后,冲出一条路来。何天遥本以为他会奔回阵中,不想他又勒马回身,复入敌阵之中。如此冲杀了几轮,倒在其枪尖之下的敌人不下三、五十个。在此期间,何天遥只感觉马背太颠簸,好像时刻都会跌落下去,故一直抓紧鸾带不敢松手。
那人忽然挑起地上的一杆长兵在手,向后递来,侧首道:“劈砍总会吧?不求你杀多少敌人,只是别抓得太紧!”何天遥接过兵器一看,乃是一杆偃月大刀,虽不趁手,但随意挥舞几下不成问题。既然此人身披白甲,那红甲的就是敌人了。何天遥双腿夹紧马腹,抡起大刀左削右砍,还真放翻了几个人。那人大笑而赞:“不错,不错!”
这一场厮杀,直到天亮双方才鸣金收兵。看场上死尸人数,也辨不出哪一方胜势更大。那骑兵带着何天遥退至营地中,领到一顶帐篷前,吩咐道:“你去里面等着我!”而后便径直往主帐去了。
何天遥这一夜都浑浑噩噩的,此时依然不清醒。那人算是他的救命恩人吗?似乎不能算。可乱军之中,何天遥也不敢说自己一定能靠着一把断剑支撑到最后。为了摸清楚状况,他还是乖乖依从那人所言,进了帐篷。
帐篷当中摆着一张方几,一张虎皮座椅。座椅后面的篷墙上一边挂着一个酒葫芦,另外一边吊着一柄带鞘的剑。何天遥过去拔出剑来看了看,撇了撇嘴又放了回去,暗道:“一柄凡品铁剑还要挂在墙上。”忽而,他想起昨晚抽出启明剑的一幕。当时启明剑似乎也没有发出以往的金光。“唔……莫非这清微界的仙剑,都是不发光的?”何天遥再次拔出那柄剑细观,剑身锃亮,但判断不出品质。他轻叩剑身,侧耳倾听,其声铿然。他又旋腕挥了几下,感受其分量。“刷刷”几剑,倒是意外的趁手。最后他稍微用力前刺一剑,准备收势,可谁知剑锋锐气十分犀利,分明未触到帐布,却将其捅出一个洞来。何天遥吓了一跳,连忙将剑收好,挂回原处,心中只盼小洞不会引起那名骑兵的注意。
又待了片刻,依旧不见那骑兵回来。何天遥百无聊赖,就透过刚才捅破的小洞向外张望。营地之中人来人往,十分忙碌。远处正好可见主帐的门帘。细细一想,那骑兵拥有自己的帐篷,还在主帐附近,想必在此军中地位不低。
“他不以我为敌,可见其智;见我狼狈便救于马上,可见其仁;策马扬鞭,数度杀入敌阵又全身而退,可见其勇。正所谓‘仁义礼智信,忠孝廉耻勇’。他虽然口气略显生硬,但十德占三,至少不应是个恶人。他让我在此等候,莫不是猜到了我飞升者的身份?只是清微界不见给飞升者适应威压之处,飞升地反倒成为了战场,是何道理?难道昨夜交战的双方亦如禹馀界帝君争夺飞升区一样?不,不对,当初禹馀界五帝五君早已达成协议,轮流管辖飞升区,清微界岂非如此?啊,我差点儿忘了,他的兵器是一杆长枪,也就是说,他是名妖族?回想昨夜白、红两方军士,都是武器各异,原来竟是一场妖族大战!”想到这里,何天遥摇了摇头,暗叹怎么从大赤界到清微界,妖族都这么不太平?
“既然是妖族,他留我在此的目的就得重新考虑了。”何天遥心忖,“幸好,我有陵光七妖相助。”他心念一动,将季博阳和左涂于从陵光界中召了出来。谁知两人却不是站着,而是趴着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