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壳在一次次的碰撞中逐个碎裂挂在房檐上的捕梦网上的网绳也开始发黑萎缩好像是被某种强酸腐蚀了一般。洛萨已经数不清自己被击倒了多少次又爬起来多少次。也许有几百次?也许只有几次可是这短短的几次给人的感觉却像是经历了几百次那般漫长。这是一场无望的战斗伯爵很清楚这一点。带走网虫的计划失败了他手中的战斧确实可以对敌人造成伤害但也只是造成伤害而已猎巫刀并不是为了对抗邪魔而被锻造出来的武器它没法阻止从伤口中长出新的丑陋肢体也没法对邪魔的要害发动足以致命的攻击。说到底邪魔这种东西到底存不存在要害还是个问题。而和邪魔比起来洛萨的身上已经全都是要害了。
左手已经断了。右臂虽然还勉强能拿得起战斧可是骨裂的感觉提醒着洛萨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可能让自己的臂骨因为错位而从肉里刺出来。同样断裂的还有他的肋骨伯爵不能肯定具体断了几根不过一定要多于一根。他现在只能希望断掉的肋骨位置不会太致命不至于在他躲闪的时候刺入自己的内脏。唯一的好消息就是到目前为止洛萨的双腿尚且完整也多亏了这完整的双腿因为只要他的速度和脚步稍有失误邪魔的攻击都会让这具已经强弩之末的躯体当场崩溃。
“啊…”小屋里的痛呼小了很多。这不是个好兆头洛萨知道分娩是一件多么危险的事情在他的认知里所有的分娩都应该是有医生和女佣在旁帮忙的。尽管伯爵也知道更多的普通人家在孕妇分娩时没有这样的条件可即使如此某个贵族小姐死于难产的消息也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在贵族间流传开来。他不知道正常的分娩时长是多久但现在无疑已经过了太久。
你可千万别出事啊。怒火早就在连续的击打中退去没人能长久的保持高昂的愤怒即使是那些被称作狂战士的家伙也是如此。这就是为什么一些地方的人会在作战前吃下带有致幻效果的毒蘑菇因为怒火是迟早会随着人的体力消耗而消饵的。所以关键在于在怒火退去之后该怎么办。现在支撑着洛萨继续战斗的完全是一股毅力。那不是来自于某种信念或信仰因为实际上现在的他已经没法太清楚的思考和回忆了。这种毅力来自于平日的训练和几乎刻入了本能的教条刻板有的时候并不完全是坏事。
只是这种苟延残喘的毅力不知道还能持续多久。洛萨的呼吸早已紊乱他的胸口无规律的起伏着喉咙里发出如同老旧破损的风箱般的声音。即使是在地下空间中和鲨齿海妖作战时洛萨都没有落入如此的境地。当然此时此刻的伯爵还没到走投无路的时候或者说他自认手里还有最后一张底牌就是死。只要能进入曾经在海底空洞中的那种活死人状态体力战意伤势就都不再是问题。可关键在于谁知道这次死亡之后会发生什么。诚然他和归宿的约定还有效。然而连潮汐女士都可以舍弃侍奉了祂那么多岁月的烈涛海妖归宿之主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迁就他一个小小的凡人呢?要是他过于鲁莽的选择死亡结果却不能复活那一切才是真的完了。
“轰!”海鳗的身躯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又有几枚贝壳在这强悍的力量下粉碎。剩下的贝壳不多了。“近在咫尺了。”“是我们的了!”“我要连那个女人一起吃下去我还没吃过孕妇呢!”邪魔的头颅们兴奋的说着在这片沙滩上没有人能够阻止它们而在这个黎明中这片海滩之外的事物也无法靠近这里。失心湾没有第二把猎巫刀。
“啊!”洛萨吼叫着像个疯子一样用无力的右手托着战斧冲向小屋旁的多头怪物通过身体的摆动带动右臂进而挥动战斧。“嘣!”被自己的血浸湿的掌心在受力的瞬间打滑斧刃从邪魔的皮肉上滑开连带着让伯爵整个人一头撞到怪物的身躯上接着被弹开倒下。洛萨的右手呈现出扭曲的形状骨骼上的裂缝终于还是彻底断开愚者的正义脱手而出落到了几步外的沙地里。
结束了。洛萨清楚这件事。他已经用上了所有的手段尽了自己能做的所有努力。可他终究是个凡人不是神话里半人半神的英雄不是掌握着神秘力量的巫师没有神明在他耳边耳语胜利之法亦没有自然之灵会为他挺身而出。他所能仰仗的只有手里的战斧。现在战斧也离他而去。无力啊不甘啊洛萨晃动着脑袋胡乱的吼叫着试图吸引海鳗们的注意哪怕只有一只注意到也好也许网虫他们就能多平安一刻。可邪魔是残忍的它们的残忍在于让人受尽折磨早在洛萨的左臂折断之后那些怪物就不再主动攻击他这是故意的。
在视线的晃动中洛萨突然看到自己的眼睛附近的沙地上落着什么他略微眯起眼睛才看清那是一只哨子看来应该就是赛赫之前塞给他的东西。那哨子的材质看起来像是骨头上面刻着一些他看不懂的文字和符号。伯爵不认为这支哨子能起到什么大作用但也许它发出的声音会比喊叫更能吸引邪魔的注意。于是他用最后的力气挪动身体伸出舌头艰难的将这枚哨子含如口中接着将肺里的剩余空气全部吹了进去!
“!”
什么声音都没有也许是摔坏了吧。洛萨下意识的想到。黑色的巨大阴影从他身上跃过撞击着已经脆弱不堪的结界。终于最后三枚贝壳中的一枚碎裂了整个结界也跟着土崩瓦解。邪魔高笑着准备享受它期待已久的大餐。可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如同城堡般巨大的阴影从大海的方向冲来径直撞到邪魔的主干上!已经将大嘴对准屋顶的海鳗被这突入起来的力量击倒眼看着离小屋不到三步的距离成为了难以逾越的鸿沟。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