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一个人拖着一具三米长的地熊尸体走入部族的时候都会引来大量的人围观。又怎么能让一个部族甚至草原外的人拖着这具尸体?一个草原外的人拖着巨兽的尸体走进部族已经足够人们在餐桌旁聊上好几天又怎么能让礼丑这位神秘的萨满和他走在一起?既已让这两个人带着那样一具尸体来引人注目总不该让他们走进白狼的营地吧。可偏偏这些事情都凑在了一起你说这让部族里怎么不炸开锅?
那两人离着营盘好几里远的时候恩索德就得到了消息可知道他们走到自己的营地前白狼才不得不相信本该在这几日远离人群的萨满就这样来到了他的面前。要知道在恩索德人生的记忆里除了出生时的那次之外他从未离萨满这么近过。他从来不是父亲喜欢的那个孩子根本无权聆听萨满的教诲也没有胆量和勇气去向萨满询问自己的疑惑。可现在遥不可及的贤者就站在他面前而理由仅仅是因为自己昨晚收留了那些异乡人。这种事情听起来简单发生在自己身上却有种荒唐和滑稽的感觉。
好在白狼已经习惯被人当成是个滑稽的小丑了他太习惯了。因此当礼丑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没有一瞬间幻想过这位萨满是因为其它的事由来到这里没有一瞬间幻想过能得到这位部族所有人所崇敬的人的认同。他是一个异类和他的手下们一样和那些洁白的令人生厌的毡房一样背负着自出生起就存在的无法摆脱的原罪的异类。异类已经放弃了被人所认同。
“是恩索德吧你已经长的很结实了嘛。”礼丑的话语很温和但这种温和在白狼听起来内藏着陌生他记得自己的名字那又如何?对于一个萨满来说记忆名字就像吃饭喝水那么简单有的萨满甚至可以给一整个羊群里的每一头羊起名字而且还能准确的分辨它们。或许在礼丑看来他也不过是这个名为部族的羊群里的一头羊罢了而且还是一头不合群的羊。
“你们要找的人在我这里跟我来。”白狼表现的异常冷漠他必须得这么做才能将内心的不适感压下去。或许在他心里礼丑是这个部族里最后一个可能会给予他认同的人而这个人在刚刚的表现让他知道自己的问题根本不在萨满的眼睛里。
礼丑的眼神略微改变了一瞬他跟上了恩索德的背影接着突然说“你知道什么样的人最可能成为萨满吗?”
理所当然的白狼没有说话一方面是他不知道为什么对方突然问出这种问题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现在无心回答。一晚没有休息不一定会让人无法判断周围的情况但有时会让人的精神变的敏感在微妙的疲惫中积压的情感最容易被触动。
“很多人认为是那些强壮或聪慧的孩子所以在我长大并接受训练的地方人们总喜欢把家里最出色的子嗣送到那里希望他们可以成为萨满。”老人继续说着声音里还是听不出什么波动好像这话并不是说给恩索德听的。
“而我这么说就意味着强壮和聪慧都不是成为萨满的首要条件敏锐的精神才是。只有你的精神够敏锐神灵和大地上的事物才更容易走入你的世界里。那么什么人具备这个条件呢?那些天生目力或是听力惊人的人吗?对他们的敏锐确实可以成为一种助力但那种敏锐更多时候会让他们过于专注于其上而不够周全。残疾人天生或是后天生理或是心理他们才是最敏锐的人。因为只有当缺失出现的时候人们才会注意到一个完整的图形有多么宝贵简单的闭环里蕴含着怎样的价值。”
“你是在说我是天生的残疾吗?我从来都不配和其他人那样活着?”白狼很少发出这样的怒吼很少。因为他很早就明白怒吼不能解决任何问题跟着怒吼砍下的刀刃和抵在别人脖子上的弓箭更有威力和说服力。可对礼丑他再冲动也不会亮出武器这是底线。
幸亏这里已经是白狼的地盘否则当众对萨满叫嚣足够让他在本就紧张的兄弟关系里给自己惹上更多麻烦。同时他的吼声也将本来在帐篷里等待的起司等人引了出来。法师一眼就看到了洛萨看到伯爵生龙活虎让他长出了一口气。而在帐篷中悄悄使用的小法术也让他听到了礼丑的话并迅速意识到为什么恩索德会对这些话有这么大反应最关键的是他理解了萨满真正想说的。
“冷静点白狼他没有任何歧视你的意思。只是这个例子对于常人来说可能不太能接受因为在大部分人眼里有缺陷的人就是有缺陷这是事实他们没法做到常人能做到的平常事这是他们的嗯缺失。”起司想要举起手他说话尤其是讲解的时候习惯搭配一些手上动作不过现在他的双臂还被束在胸前防止里面重新连接起来的骨骼走形。
“可问题是谁来规定所谓的常人和他们口中的平常事?谁来规定怎样的个体在出生时是完整的何者又有缺失?两只眼睛是完整?天生的独眼龙是缺失?五根手指是完整?六指和骈拇是缺失?至于那些心性上的东西更是如此乐观开朗是正常阴郁封闭是缺失?对家计重视是好的喜爱音乐和色彩到忘我是缺失?算了吧。完整不是这么定义的真正完整的人缺手短脚秃顶无牙也是完整的身如此心如是。我不否认这世上存在着让人觉得病态甚至邪恶的人但至少你不是。你只是喜欢的东西和他人不太一样罢了。”
礼丑拍了拍白狼的肩膀“我想说的和他差不多不过比起道理我觉得你更该看看四周看看这些追随你的人。不管怎么说你的出现让他们找到了归属。问题总是在那里它可以被长远的无止境的压抑但它不会因此消失。你只是将这个问题挑了出来为之受到了歧视这些歧视有很大一部分不是对你的你只是承担了它们。这种承担恰恰说明你做的很不错。”
恩索德没有再说什么他只是默默的将几人引进了毡房。巴图和阿塔走在最后猎人眨眨眼“我还是不懂白狼有什么问题?”
女剑士叹了口气“看看你的四周吧这里是营地却也是生活区和其他的生活区比起来你不觉得这里缺了点什么吗?”
巴图环视了一周毡房灶台水井马厩一切都井井有条没什么奇怪的地方。
“人这里只有我一个女人。怎么会有一个生活区里只有男人?这里本不是军营只是因此让它看上去像是军营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