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六合只是小城一下子涌进来三万余残兵城中又岂有粮食能够供应。
李庭芝一路走过街巷能看到百姓麻木的脸上全是忧心忡忡之色并不欢迎王师。
他更忧虑。
连日来所见所闻唯“痛心疾首”四字能够形容。
是夜披着盔甲才在椅子上小憩了不过片刻又有士卒匆匆赶过来。
“大帅。”
“何事?”
李庭芝已成惊弓之鸟迅速支起身脸上满是疲惫眼中却俱是警觉。
“叛军派信使来了要见大帅。”
“不见。”李庭芝道“若再敢遣使来杀了。”
“是。”
那士卒应了犹豫了片刻之后却又传回身来。
“大帅对方说给大帅带了陆秀夫的信。”
“君实?”
李庭芝微微一愣此时才想到当年那个才华横溢、格高意远的年轻人。
他沉吟了一会最后道:“本帅不见叛逆让他把陆君实的信拿来。”
“是。”
那士卒匆匆而去过了一会手里拿着一封信重新赶到了李庭芝面前。
李庭芝只看一眼便认出信封上的字迹确属于陆秀夫。
时隔数年陆秀夫的字迹其实还是有很大的变化以前是清丽如今则多了种豪迈与遒劲。
“淮左阃帅李公无恙。学生拜言白日出而霜雪融仁风过而茨棘扫今燕云复收中原廓清喜不自禁于燕京致函恭递捷音……”
李庭芝本以为自己看到信时会很生气。
其实没有。
陆秀夫的第一句话说的便是收复中原的捷报这是孟共一生的志向同时也是他李庭芝一生的志向。
而当看到陆秀夫想与他共同庆贺之时他心中还感到了一丝遗憾。
十余年前反而是他先发现了陆秀夫的才干邀其至幕下任事……如今回想起来若是那般只怕反而让人错过收复中原的伟业如今惶惶如丧家之犬。
再往后看能从字里行间看到陆秀夫极力向他述说北方是如何景象以及李瑕是怎么样的君王。
李庭芝却是不了解李瑕。
他从未与对方打过交道只从许多消息中听说对方弑君叛逆。
唯到了今日他才开始了解到李瑕。
因为在信之最后陆秀夫留下了一句话及一首词。
“诗词言志陛下言此非朕一人之志实华夏男儿之志……”
李庭芝眯着眼看了两眼却停了下来拨弄了一下烛火整理了衣冠整肃了精神。
他还翻找出铜镜看了一眼烛光映着他的脸脸上依旧有疲惫与狼狈之色。于是他洗了把脸整修了一下胡子。
做完这些他才重新开始看起来。
面对一个强大的对手、一篇雄浑有力的诗词李庭芝不愿意以狼狈的模样来应付。
这与敌我无关这关乎于男儿的精神气。
~~
临安。
选德殿。
呓语声始终未停因此每个人都能听到御榻上的官家的念叨。
“别杀我……别杀我……”
众臣只当作没听到微低着头怒力把这声音忽略掉。
然而忽略不掉的是越来越来难以挽回的局势。
长久的沉默不是因为还没得到消息而是所有人都不知怎开口才好了。
“朱禩孙、杨镇携江陵府投降。”
“夏贵驻于鄂州似有叛投之意。”
“贾似道不听诏令擅自统兵东进已抵芜湖……”
如此种种坏消息一个接着一个把好不容易才掌握了大宋权柄的诸相公直接打懵了。
他们此时才意识到他们一切的计划都是建立在议和的基础上。
太后、官家给他们权力是为了议和百官、士绅、将士、百姓拥戴他们是因为不想打仗。
而一旦李逆不答应议和他们已拿不出第二个办法。
此时所有人喉咙里梗着的只有两个字。
——迁都。
没人敢先开口最后却是谢道清先说话了。
“江万里从湖州上了奏书给诸位相公看看吧……”
陈宜中从王爚手中接过了江万里的奏书有些讶然。
按照江万里的意思却是劝他们与贾似道握手言和。
陈宜中登时便心生不愿然而再一想又能如何呢?
如今贾似道一副在被李瑕弄死之前也要弄死他们的无赖姿态朝廷总不能先战贾似道、再战李瑕。
谢道清问道:“诸卿以为如何?”
“臣以为社稷为重确可先安抚贾似道……”
事实上临安宫城中这种君臣对奏对改变局势能起到的作用已经微乎其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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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收效甚微的对奏进行到了一半曾渊子才迟迟赶到。
谢道清不悦认为这是对她这个听政太后的不敬问道:“曾相公何以晚到?”
“禀太后臣离开枢密院之时忽得到沿江制置使赵溍的奏报称叛军主力已经抵达淮西。”
曾渊子道:“赵溍还得到消息据说李庭芝已经降了李逆。他不敢使长江天险有失故而调回了南岸所有船只……”
仅这几句话谢道清不由吓得面色惨白。
叛军主力已到淮西只怕意味着议和失败。
李庭芝一降意味着淮东也要失守说是守江先守淮如今才开战淮河防线竟已经完全丢了。
当然长江北岸的船只都被调空了李庭芝是否真叛投了朝廷其实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