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烈摇头道:“还没有。”
“无能。”忽必烈不由失望再问道:“你不受宠?”
“是。”
忽必烈摇头一叹起身踱了几步因有太多要问的反倒不知先问什么想了想先问道:“李瑕与海都的战况如何了?”
“父汗怎么知道打仗了?”
“我看报知天下事。”忽必烈继续追问道:“唐军可是败了?”
月烈连忙点头用有些兴奋的语气道:“是我听说海都的骑兵很强大李瑕很生气也许海都能够救出父汗?”
“你错了。”忽必烈道:“海都也是本汗的敌人他甚至于比李瑕还要希望我死。”
月烈呆愣了一下似乎不知道怎么办了。
忽必烈缓缓沉吟道:“李瑕到大都来是为了东道诸王吗?”
“女儿不知道。”
“当年东道诸王选择支持本汗与阿里不哥的支持者结怨。海都为了占据漠北势必要拉拢西道诸王定与东道诸王势不两立。因此李瑕来大都很可能是为了联合东道诸王。”
说到了蒙古的局势忽必烈终于重新有了大汗的气势。
“本汗卧薪尝胆多年终于等来了这个机会。你回去之后且提醒李瑕一句欲击败海都需有本汗来帮他……”
这日送走了月烈忽必烈便在等待着李瑕的召见。
他会再时不时翻开那本《吴越春秋》伸手抚摸着那已被翻出毛边的书页。
“十年勾践亡吴计七日包胥哭楚心。”
然而连着等了许多天始终没能得到李瑕的召见。
初时忽必烈还在想着这是李瑕要磨他的性子但随着时间一天天的过去他终于是受不了了。
一旦有了期待比原来平静的日子难熬太多了。
忽必烈觉得自己要疯了他整宿地睡不着想要分析局势偏偏毫无消息。
终于过了一个多月那扇大门才再次打开。
“天子召见!”
忽必烈手指不由一颤难以抑制地心跳得厉害。
他相信很多李瑕的忠臣在面圣时都没有他这一刻的激动。
~~
这些年更擅长建城的刘秉忠反而被调任到丰州主建了丰州新城北平宫城反而是由张珏营建的。
张珏只参与过修缮钓鱼城根本就没有建造宫城的经验。无非是简单地按普通房屋的用料盖起来金砖也无、金漆也无看着十分简单朴素。
反正李瑕还未正式下旨迁都是以行宫的名义来兴建的。
好在占地够大虽不富丽奢华看着还算大气。
忽必烈走过空阔的广场又绕过前宫三大殿看着这座本属于自己的宫城不由痛恨李瑕连建个皇宫都是靠自己的地基与宫墙。
觐见被安排在三大殿后方的一间偏殿牌匾上大书“武英殿”三个大字也不知是不是李瑕想故意嘲讽他。
事实上自战败被俘以来忽必烈还是第一次见李瑕。
“宣银青光禄大夫忽必烈觐见!”
听得通传忽必烈进入殿中目光一扫却再次诧异。
殿内并非是他预想中几个重臣议事的样子而是正在举行延席大臣们分坐两列各自的小桉上摆着酒菜。
目光再一扫能看到许多旧相识。
移相哥、忽剌忽儿等一些早早被俘投降的蒙古宗亲李德辉、姚枢等一些汉臣以及张家、史家、严家等一些世侯。
而坐在最前方的终究是李瑕的元从。
见忽必烈进来大殿上众人都沉默了下来。
“臣……”
过了一会忽必烈只好开口打破沉默有些艰难地出了声。
如果他不愿受这种屈辱他是可以就待在那一方小院里。只要不闹事李瑕既然想要夺走他的臣民、不至于过分为难他。
但此时让他来到这里的是一种坚忍。
“十年勾践亡吴计”心头再浮起这句话忽必烈深躬到地道:“臣忽必烈请陛下安。”
假若当年初败时便见到李瑕他必是要放几句狠话以显虽败而不屈的威风。
终究是过了太久那些不甘都被磨平了。
“赐座。今日是私宴不必拘束。”
忽必烈偷眼看去只见坐在龙椅上的李瑕蓄了长须气势威严。
李瑕今年还不到四十岁且长年健体依旧给人一种英气勃勃之感。
在这一个刹那忽必烈心里突然感到巨大的失落觉得自己永远不可能战胜李瑕了。不是输在了能力而是输给了岁月。
“朕听爱妃说卿想要在征海都的国事中为国出力是吗?”
忽必烈从失落中回过神来连忙应道:“臣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有人轻笑了起来似在笑忽必烈汉学学得好。
忽必烈恍若未闻看着桉前的酒水忽然想到了前阵了报纸上连载的一篇演义。
说的是曹操与刘备煮酒论英雄。
那一句“今天下英雄惟使君与操耳”与今日形势何等相似……
正此时李瑕问道:“卿可有汉名?”
忽必烈才坐下连忙又站起行礼道:“臣斗胆想请陛下赐姓。”
若不是因为如今有了重返草原的希望他必不会如此恭顺至少也要让人看出李瑕是在为难他以让蒙元遗老们不耻于李瑕的心胸。
但偏偏就是藏了心思只能委曲求全。
李瑕却不是为了羞辱忽必烈而是确打算给黄金家族的降人们立个榜样遂道:“你们是孛儿只斤氏便姓‘包’吧。”
“臣谢陛下赐姓。”
“包卿给自己起个汉名如何?”
忽必烈眉眼略略一低忍下了屈辱。
勾践能够侍奉吴差如今又有什么不可以忍的呢?今日表现得越忠诚回草原的把握就越大。
“不敢瞒陛下臣平生最痛恶之事便是先祖屠城之恶行因此初次带兵出征便举‘止杀’之旗、施行汉法。臣虽失位所幸归顺圣明天子如此太平盛世亦是臣之所盼。臣唯愿忠于陛下、永归华夏邦国因此臣想为自己取名忠邦包忠邦。”
“好其心可嘉。”李瑕道:“传旨赐包忠邦钞一千锭。”
“臣谢陛下隆恩!”
听得这一番对话殿中却有人面面相觑。
不少人都是曾追随过忽必烈的当初谁又能想到有朝一日会亲眼看到忽必烈这般向李瑕低头呢。
姚枢不由想起了那年亲自给李瑕写招降信的往事。
彼时他在忽必烈幕下自以为效忠的是绝世的明君。
有黄金家族子孙的高贵出身、有隐忍谋取汗位的城府、有礼待文士的贤明、有一统天下的雄心再加上愿行汉法当然可视为当时最好的选择。
谁曾想时过境迁看到的是这样的场面。
忽必烈今日之作态比那向金国称臣的赵构又好到哪去。
也就是新唐天子贤明、一统天下大势所趋才使场面好看些否则与赵佶父子又差多少。
“赵宋自弃中原无岁不望许和无人不怯用战。汴梁不守江都再奔懦主失魄庸臣无义……”
言犹在耳所谓“懦主”既已换作了堂堂大蒙古国的大汗。
想到这里姚枢不由掩面。
并非因为主忧臣辱而是感到了羞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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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日傍晚。
李瑕回到内廷起居殿站在地图前看着。
“陛下。”
月烈拿着一件狐裘过来披在了他背上。
“北边天寒殿中又未生炭可别冷到了。”
“不冷。”李瑕道:“你父亲在东道诸王之中确实还有威望比如辽东便有一蒙古宗王猩都。”
他在地图上高丽北边的位置圈了一下。
“近年来乃颜想要自立称汗因此不断逼迫猩都;如今海都也想招揽他已遣使到辽东。猩都夹在各方势力之中很为难。朕在考虑如何使猩都归附大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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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猩都?”
数日之后忽必烈从月烈口中听说了辽东之事不由沉思起来之后又问道:“与海都的战事怎么样了?”
月烈应道:“好像不太顺利。”
“那看来李瑕已起意让我回草原为他争取力量对抗海都。”
忽必烈想到这里不由笑了笑。
看来两虎相争李瑕还得要他帮上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