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细微的感觉用肉眼根本看不出来只有用手接触才能感受到而且能清晰感受到各处的震颤频率是一模一样的不会因为哪里骨头多肉少哪里骨头少肉多就出现差异。
片刻后教头一抬手示意他让开接着转头对着水面徐徐吐出一口气。
他人站得笔直嘴巴距离水面少说有两米多但这口气吹出去却打在了水面上出现了一小块明显的凹痕推去波澜。
这口气吐出去之后教头的呼吸声终于又有了明显的差别。
“练气大成是一种节奏就像你刚才感受到的那样是从口鼻自心肺贯通于周身末梢表现出的这种统一节奏皮肤肌肉血液骨骼本来就只是一个整体练气是让人更清晰地感受到这种联系的存在。
素问上古天真论之中有说呼**气独立守神肌肉若一也许说的就是这种状态。”
伴随着教头的话语关洛阳陷入沉思时而双手交握鼓起劲来看着自己手臂上的肌肉时而又翻过手掌捏着指节感受骨骼关节受压的状态。
良久之后教头已经坐在那边啃起干粮。
关洛阳才回过神来说道:“我好像明白为什么说四大练越往后越难了。”
筋骨皮气四大练一步一山一重天。
最近几百年来一练大成的拳师每一代都得有几十个但二练大成的数量就缩减十倍。
三练大成的一百年都未必有一个四练大成的则或许只有传说中张三丰那样的神仙人物。
关洛阳之前一直很难理解毕竟客观来讲人体某一项素质越强其他方面的短板要想进步应该是更容易才对。
但除了客观还需要考虑到主观的感受。
关洛阳自从练皮大成之后已有一种浑身坚固不破的感觉无论骨骼肌肉如何施力皮肤都足以将之承担、爆发出去。
他知道这只是一种错觉任何一种洋枪近距离对他射击都可以打破他的皮肤所以他以为自己已经破除了这份知见障。
可现在想想这种感觉还是在他心中留下了一定的影响。
关洛阳已经不自觉的把自己的皮肤跟人体的其他部位分为两方来看待了。
想必练骨大成、练筋大成的也都有类似的感觉所以要想达到二练大成就得把第一练的主要地位从心里面压下去。
像练气大成更是要忽略五官内脏肌肉骨头之间的区别这种认知跟其他几练带来的感觉甚至是矛盾的。
如果这个观念扭转不过来那在练功的过程中就会不自觉的跑偏十成苦练有九成都做了无用功人一生才多长这么浪费下去自然再难有多少进步。
要想克服这些就要不断的告诫自己调整认知越往后花的脑力就越高损耗的精神就越多。
关洛阳听说过有些大拳师在向更高境界摸索的过程中会有鼻腔出血暴毙身亡的事例现今想来可能也就是他们太过痴狂不知节制用脑过度才导致猝死。
教头已经啃完了自己那张饼喝了葫芦里几口水道:“刚到雷公那里的时候我承你恩情就有意给你演示一下了。只是那时候受了伤维持不住这种状态。而且那时候你好像肺腑之间也有轻伤不能轻易试练所以拖到今日。”
关洛阳点头:“我现在伤已经完全好了但虽然知道了练气大成大致是怎样的状态对于如何让自己达到那个状态我还是毫无头绪。”
“没关系山路难走从这里到广州我们两个少说也要赶两天的路下午和明天我们接着来。”
教头把干粮递过来“你不要给自己太多负担不是说非要你在抵达广州前达到那个门槛只是我现在有空适逢其会就教一教你。”
他有一语未尽:雷公既有传人我也该传下去一些才是。
关洛阳接过干粮在河边坐下细嚼慢咽借着这个咀嚼的过程渐渐平复了心神把自己纷杂的思绪沉淀下来。
练武固然重要但不能本末倒置当前最重要的还是要入广州城把名册送到该去的地方。
下午继续赶路当夜在林中休息。
等到第二天下午周围开始出现一些小的茶棚、旅店树木也多有被砍伐的痕迹可见是已经靠近广州城了。
稍一打听果然这里离广州城只剩下三十几里地。
到了这里教头反而愈发淡定没有急着赶路选一家茅草遮顶驼背老夫妇忙前忙后的旅店两人饱餐了一顿。
他们要了客房其实也就是后面一小间屋子而已。
“今天下午就不再赶路了养精蓄锐好好睡一觉。”
教头手指上沾了点水在桌面上画了个方框又在方框一侧画了几条波浪低声说道“广州南面是珠江城墙已经拆了本来是最容易混进去的地方但那些人肯定也能想到必定请广州将军在南边重兵布防排查这条路反而变得最凶险不可取。
而其他三个方向的广州城墙其实只有两丈多高一旦被我们靠近到城墙底下根本不用走城门都能翻过去。
所以他们一定不会死守在城墙底下而是会在周边道路枢纽处布防。我打听过了如果我们走北边很可能在离城墙二十里外就遇到敌人行踪暴露堵截围杀就会接踵而来让我们来不及混入广州城。
而要走西边大约会在离城墙三里多的地方才有一个必走不可的交通枢纽那个地方又离广州城里太近了一旦我们遇敌或许还来不及打杀其中高手城里援兵便会蜂拥而至也不可取。”
关洛阳同样低声道:“只有走东边?”
“对东边最有可能遇敌的地方是在城墙六七里外那里有个路口如果是在那里暴露行踪只要设法冲过关卡不消半刻便到城墙下而且有六七里的斡旋余地我们可选择的方向更广不至于直接被城里援兵迎面撞上。”
教头说到这里低笑了一声“中庸的选择也就等于其他各方面风险都沾点如果有可能的话当然还是能蒙混过关最好。”
关洛阳知道这只是一句玩笑话。
以满清政府对这份名册的重视在交通要害处设的关卡肯定都要搜身教头的名册随身携带外表看不出来但若被搜身又怎么可能逃得过去?
所以明天等待他们的只会是厮杀和狂奔。
这简陋的旅馆连床都没有木板缝隙漏风的屋子里两张草席铺在地上陈旧的被褥盖在上面就算床铺了。
关洛阳和教头都是和衣而睡外面那对老夫妇忙碌的声响也渐渐消停了。
等到夜色渐深时教头辗转反侧半梦半醒间忽而呓语道:“你说我们会成功吗?”
送名册会成功吗?就算名册真送过去了以后的事会成功吗?
这话不该从一个老江湖从一个前辈口中问出来问的对象更不该是个年轻人。
教头问出这话之后就猛的睁开了眼睛面上有些懊恼之色深觉失言。
这时候作为前辈说出这种话来岂不是自损士气?教头啊教头这么多年都不曾服软怎么夜深人静时还真把这份犹豫说出来了?
但他的问题已被听到也很快得到了清楚的回答。
“会的!”
关洛阳睡得安稳答的清醒。
就算这个世界已经有那么多不同他也从来没有质疑过某些东西。
归根究底还是因为这里太烂了!
走个路都能踩到饿死的、烟鬼的、不知名的尸体混着沙土的粗粮往下咽那些发霉发臭发烂的空屋孤寡老人陪着屋子一起发霉客栈外面等着吃泔水的人居然是成群结队的、抱着孩子的
走村庄到小城黄瘦如泥历历在目有几个像人?
然后一回头那些半中半洋的装扮富丽堂皇登场从洋人到假洋人到土财主到人到狗再到老百姓之间的鄙视链。
怎能不使人揪心难言气极冷笑?
烂到我这么个十八年太平年景养出来的胆小鬼都忍不了烂到我这种连翻个墙上外网都担心违法的人变得不得不去杀人。
这样烂透了的地方我们有什么理由不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