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府的粮仓建在城池的偏东一角内卫的消息抵达之后附近所能够调集的精兵已经全部戒备起来。
府衙和军中武艺出众的人更是在粮仓里外坐镇。
这些人大多是穿着一身轻甲但其中隐隐被众人视为主心骨的一个却是穿着一身文官的袍服颧骨高耸长须花白, 腰间左侧佩剑另一侧配有镖囊。
忽然大约两三里之外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是一句叫众人勃然色变的话语。
“邵凌霄在此谁敢来寻?”
声音传到这里的时候已经算不上多么洪亮但那自高处、远处渺渺茫茫传到街巷间屋舍间在青砖与屋檐周遭萦绕不休的回音。
似乎让这句话更具备了一种无法抗拒无处逃避的魔力。
粮仓附近听到这个声音的人都察觉到自己体内的真气一阵躁动似乎要随着这句话的字音节奏突然共振起来脱离了原本内息运行的路线。
功力越高的人这种感觉反而越发清晰。
“邵凌霄”!
这个名字, 在场的人都不陌生, 十年来在街头巷尾不断被提及的魔教教主之名。
五大宗师斩杀这个魔教魁首的故事不知道被讲述、演绎了多少遍也不知道激起了多少年少之人或热血未歇的江湖儿郎对那些绝代高人、神功奥妙的向往。
如果在不久之前听到这个名字的话或许还会有人以为只是重名但是在刚刚接到魔教重出江湖、妖人四处杀掠的消息时陡然听到有人这样自报姓名恐怕没有人敢怀疑他的身份是真是假。
而在气浪巨响、扰息魔音之后紧随着一道晴天霹雳。
那是一种既炸裂又沉闷的巨响只有在压迫着千顷风雨的沉闷厚重乌云之下才能够听到这样的响声。。
不同于之前那道越是高手体会越深的魔音这道巨响是无分高下贵贱给所有人带来一样的体验。
粮仓里的守兵乃至于粮仓以外的街道上茶楼酒肆府邸民宅老老少少方圆数里以内都听到了这個声音。
一声接着一声一声更比一声沉闷很多人好像已经在这样的声音里面嗅到了乌云风雨雷电的气味, 感觉到了少许的清凉潮湿, 不由自主的仰起头来。
可是天上依旧烈日当空阳光无远弗届的披拂在万物之上把屋檐黑瓦的颜色照的淡了一些把青砖造成了灰白把盘结着头发的簪头照的微微发亮。
“这不是雷声!”
守在粮仓外的官府武人回过味来面面相觑的交换看法。
“莫非是鼓声吗?”
“有高手在击鼓?那邵凌霄想做什么?”
众人心中忐忑不已纷纷按紧了兵器眺望着刚才声音传来的方向。
沉闷的巨响越来越闷从原本一次又一次炸裂惊震的意味变到后来好像只剩下掩映在重重云雾深处的震动余韵。
骤然又是一震巨响之间夹杂着无数碎玉银盘交击的悦耳清音声声叮叮密不可数嘈杂乱洒雨意横飞。
所有人的耳朵都在告诉他们他们正经历着一场光临城中的大雨远远近近洒在街道屋舍树叶瓦罐水缸上的不同声响都是大雨给他们带来的体验。
雨水激起的烟雾朦胧着包围了屋外的一切能够看清的只是同处于一间屋子里的亲人、友人。
可是他们的眼睛看不到任何雨滴伸出手去也接不到哪怕一滴玉珠般的雨水只有那高高的、明晃晃的太阳。
不少人难以接受这样的落差甚至干脆闭上了眼睛就近寻了地方坐下依靠着墙边行人都为之驻足。
他们情不自禁的选择忘却阳光迎接雨水拥抱雨声久违的放下了那些或许也不必太焦急的琐务享受这一场“雨”的洗礼。
粮仓那里的官吏将士有他们的职责在身自然不可能心安理得的去做出这样的选择。
雨声带来的体验越是奇妙他们反而越警醒带着浓浓的敌意抗拒着这种声音上上下下的小将大兵精神绷得愈发紧张。
终于他们所注视的那道方向有一道身影飞奔而来。
不少人下意识拉开了弓弦放平了矛尖好在长须文官及时扬手喝阻:“慢着。”
来的是友非敌那戴着眼罩、只有一只眼睛睁大的面孔是不少人都熟悉的模样。
“叔父!!”
独眼汉子来到近前轻功运的太急跌了个跟斗连滚带爬一样冲到长须文官身边一把揪住了他的袖子。
“魔、魔教教主来了有个弹琵琶的正拦着他还定了个赌约”
话讲的急讲的乱但独眼汉子语无伦次的重复着几个重点还是叫别人听懂了他的意思。
周边的人神态各异有人半信半疑的说道:“真是魔教教主吗?”
“他从老君山离开之后不久驱使数百个妖人为祸光是我们所听到的消息里面已至少造成了十余场位于城池之内的大骚乱那些妖人途经的村落、商队所遇到的惨事在内卫的消息里言犹未尽却可想而知。”
“怎么到了我们这里之后不直接出手却定下这种赌约?”
邵凌霄的形象在大唐很多人的心目中就像是寺庙壁画上的那种地狱鬼神有大威力大恐怖穷凶极恶万千恶鬼簇拥。
独眼汉子转述的这个赌约却让这个从故事里来到现实的鬼神魁首显得跟众人潜意识里的印象有了一点偏差多了点人味。
要是那人凶恶到直接踏着满地鲜血走过来也就罢了现在这副模样反倒让人不适应。
也有人想到:“手抱琵琶的俊美乐师应当是长安三大高手之一的‘万籁千声’居不用听起来他似乎能与邵凌霄相持?”
“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是得我们亲自去看看才知道究竟。”
长须文官拽回自己的衣袖发号施令说道“本官先往那边去你们几个分头去请人。侄儿你去寻内卫把这个消息传出去!快!”
府衙里的人本来认为那些妖魔行动起来全然不知收敛偏偏行动的轨迹又难以预测把有用的战力全聚集在一两个地方未必是正确的做法。
遍布各方的武林宗派江湖高手实际上可以算是天然的警戒就让他们待在自家习惯的地方为好。
但是现在情况就截然不同面对魔教教主人手只嫌太少能多请来一些援手总是好的。
只不过
长须文官心中有些不好说的忧虑:胡作非为凶恶难驯的妖魔他们愿意抵抗也由不得他们不抵抗可换成这样一个不曾主动去寻他们的魔教教主那些人会怎么选呢?
在去见邵凌霄的路上长须文官还只是心里在想象那些人的抉择。
之前跟独眼汉子一起喝酒的李姓男子却是已经亲眼看到了一些人的选择。
这个李姓之人全名叫李飞狐在江湖上也很有些名气虽然离一流高手的境界尚有一小段距离但是他的轻功据说曾经胜过好几名一流境界的武人。
毕竟那个独眼汉子在官府里的门路这个李飞狐在江湖草莽之间人脉更广他就能知道一些连当地官府也不知道的事情。
比如说关中绿林老瓢把子——石轻石老爷子今天上午的时候在城北的单氏酒家为他孙儿办谢师宴。
李飞狐就是在那边呆着有些闷了从宴会上先跑出来才遇到独眼汉子一起去喝酒这个时候单氏酒家那里的人应该还没有全散掉。
果然他赶到那里的时候至少还有四成的席位坐着客人零零散散的聊着。
李飞狐一路往里赶到了石轻所在的那座大厅。
“诸位!”他抱拳而入哈哈大笑说道“李某今天真是三生有幸三生有幸啊!!”
他口干舌燥瞥见旁边一个没人的小案上东倒西歪的放了接近二十个酒壶有些酒壶盖子掉了却还有酒水在其中就拿起来灌了两口。
谷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