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果:“我不想勾起她的伤心往事自然不便发问只是心中感叹。”
梅振衣看着他突然笑了笑容有些调皮:“张老我听谷儿说你最近有空就练书法把星云师太留下的墨迹拿去临摹。这么大年纪的人了才想起来练字吗?”
张果咳嗽一声:“在人间修行很多年啦也读过不少圣贤书但我没有少爷这种福气能请名家为师连正经的书法都没有学过。我见星云师太书法精妙不俗心中好生羡慕故此私下临摹习练今日听闻师太身世果然出自名门世家。”他这张老脸竟然有些发烫微微低头扭脸。
梅振衣:“我就是问一问您老不需解释这么多你心中究竟是羡慕啊还是仰慕啊?据我观察你看师太的眼神可有些不对劲!”
张果接连干咳几声就像嗓子眼卡了鸡骨头:“咳、咳少爷年纪还小不懂的事不要乱说星云师太可是位出家人。”
梅振衣却不放过他继续纠缠这个话题:“我虽然年纪小可您老年纪不小啊说实话你是不是看上人家师太了?出家人又有什么关系又不是不可以还俗。”从他嘴里说出这种话完全正常穿越前的六婶在农闲时就经常到风景区的寺庙中客串尼姑这份工作还是大伯给介绍的。
张果的老脸终于红了就像听见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压低声音道:“少爷切莫如此信口开河师太可是供奉观音菩萨的佛门修行人不要亵du了她。”在唐代出家人的地位很特殊僧尼取得正式的度牒条件非常严格很少听说有还俗结婚的。
梅振衣开玩笑表情却很正经收起笑容道:“仰慕应是一种赞美怎能说是亵du?话又说回来了当朝武皇后如今母仪天下不也曾经出家为尼吗?”他说的倒是实话武后原是侍奉李世民的嫔妃和当时的太子李治搞上了李世民死后她出家为尼使了个暗度陈仓之计后来又还俗回到宫中嫁给新皇。
这话张果还真不好反驳凑到梅振衣耳边道:“少爷快别说了师太可能会听见的往后见面就尴尬了!”
此时他们已经来到半山腰梅振衣回身一指青漪江上扬帆远去的那艘船:“这么远师太也能听见?张老你也太小心了吧!”
张果:“少爷有所不知师太是个有修行的人而且修为不低。”
“嗯?你怎么看出来的?”这回轮到梅振衣吃惊了他只知道星云师太才学不俗还真没看出她也是一位修行高人。
张果:“少爷修为尚浅没有发现也正常等你将来境界到了对身边很多事都会无意中留心老奴已经修行百年自然有所查觉。师太下山时的步法你注意了吗?落地悄声如云烟拂过。”
梅振衣:“这我还真没注意以前也没有送师太下过山这到底有什么讲究你仔细说说好吗?”
张果:“其实也没太大神奇只要少爷的修行到了也是会的无非是缩地神行之术但师太是佛门中人施展起来自有特异之处而我就不会像她那样走路……”这缩地神行之术梅振衣还不会但他所遇到的高手比如张果、梅毅、孙思邈甚至包括那位吕纯阳都是会的。
有人可能误会这是武侠小说中所描述的轻功说起来也类似。修行人的神通有“御物”一说就是指具备能感应外物的法力这种法力可能是心念力、定力、摄力等等都以“法力”二字统称。御物神通是修行人使用各种专门法器的基础再进一步称为“御器”感应外物使之与身心一体得心应手运用自如。
此境界再往上称为“御形”御天下大块之形法力所能感应的不再是具体的一件东西而是周围的天地山川。此时人的行止可有飘然之趣有人称之为缩地术有人称之为神行术有人称之为御形术总之都是一种类似的神通。
佛门有偈“扫地恐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星云师太走在山路上步履轻悄而过脚下蝼蚁无伤是佛门修行人的一种步法。(注:后世也有人称之为“云行步”倒也与星云师太的闺名褚云行相映成趣。)
张果不是佛门弟子虽然也会类似的御形术但也不会像星云师太那样行走中随时施展所以他才会说自己不会那样走路。梅振衣听明白之后点头笑道:“御物、御器之说我听师父讲过御形之说还未得传授师父只告诉我不必深究功夫到时自然有成所以我才没有注意到师太的步法。……张老你既然能看出她有修为那么相比你又如何?”
张果有点不好意思的挠头道:“师太是名门之后年岁也不大可能修行佛法时日不长若论法力还比不过我这样的老妖精。但是她——精纯、脱俗!”
梅振衣笑嘻嘻的接口道:“张老一直在夸师太又何必害怕让她听见呢?我问你一句师太正坐船远去此时她如在船上说话你能听见吗?”
张果摇摇头:“已经太远了我听不见。”
梅振衣一跺脚:“她说话你听不见而她的法力还不如你你竟然担心我们说话她能听见?这就是关心则乱啊你都糊涂了!……张老假如你真的对她有意思我找机会探探师太的口风?”
张果一把拉住梅振衣央求道:“少爷啊求求你就饶了老奴吧!可千万不要对师太说那样的话否则往后还怎好意思见面?”他心里确实对星云师太有几分仰慕之情但并不敢有非份之想却被梅振衣三言两语把话都套了出来。
梅振衣:“哦?是不好意思说还是你不想让她知道?”
张果:“断不敢想!”
梅振衣:“那好吧暂时我就配合你不向师太揭发等你敢想的时候再说吧。”
张果又让梅振衣抓住一条小辫子往后对这位少爷更是服服贴贴此话暂且不提。自从与程玄鹄见面之后梅振衣也开始注意自己日常生活的很多细节一点点的在改变。前段时间的困惑感渐渐淡去他也在逐渐找回自我经历了这么多事他逐渐明白了一个道理——人不论在什么环境下最重要的还是要保持清醒的自我不致迷失。
很多生活习惯的改变是在不知不觉中发生的他也并没有立刻打算要过什么艰苦朴素的生活身为梅府公子没必要那么做作那样也是为难身边人。身边的下人包括谷儿、穗儿甚至都没有发现梅振衣刻意在做什么因为小公子每天都在长大人长大了总会懂事的——连张果都是这么想的。
别人没有注意到可孙思邈发现了梅振衣这种自觉的转变。有一天教完当日所学之后孙思邈要留梅振衣一起吃饭虽然只是不经意间自然而然的一件事但这还是第一次。
这顿饭既不太丰盛但也不能算寒酸芜州特产的紫米加了小米熬的杂米粥就着馒头桌上放了一盘青漪湖打上来的鲢鱼还有一盘山中采的鸡茸菜也是有荤有素。孙思邈虽是道士但是当时的道士也不是完全吃素的。
吃饭的时候孙思邈特意亲自盛了一碗粥递到梅振衣手上梅振衣赶紧躬身上前伸手接了过来:“师父哪能让您老为我盛饭真是折杀弟子了。”
孙思邈坐下答道:“说的好那你也为我盛一碗吧。”
梅振衣盛了一碗粥恭恭敬敬的放在孙思邈面前。老人家微笑道:“腾儿这是你有生以来亲手盛的第一碗饭吧?为师谢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