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的这丝犹豫表情没逃过俞瑞的眼睛。“你害怕了?”他开口道。
沈凤鸣知他会错了意。“没有——我先去寻瞿安就是。”
“如果用软的实在央求不来也不是不可以考虑用强。”俞瑞忽道。“他们一家若对你不防你拿住那个小的料瞿安也不能不答应。”
沈凤鸣没料到他说出这么一句话来。“俞前辈的意思是无论如何要瞿安就范?”
“我是为你好。”俞瑞轻轻捋着须说得轻巧“我已告诉了朱雀你现在正为我所用。你若不逼瞿安如此回头朱雀定要对付关默那便是你的事了。”
沈凤鸣没再多说只是点一点头出门去了。要拿住五五逼瞿安就范?他没想过这种事情。他也是头一次知道原来俞瑞并非自己原本以为的那种人。
——他与张弓长大概也没差?为了达到目的便不择手段——大概也真的只有这样才能做成大事吧?
他心中苦笑着带着些不宁定终是敲了武林坊那扇门。那般波动着的情绪敏锐如瞿安自然不会感觉不到的。也因此虽然知道来的并非俞瑞他还是拦了苏扶风自己来应了门。不过沈凤鸣究竟不算有敌意是以苏扶风提出让他进来他还是允了。
一切终如所料。如今对付关默的任务终究还是落在了自己头上了。
-----------------
他还不算真正回了黑竹只不过在傍晚已接了俞瑞的通知于是一个人寂寂地坐在临安城的居所之中默然回想。事到临头想想比起偷袭五五来要挟瞿安对付关默与关代语这伯侄两个其实也并不能令他更开心一点。关默也就罢了关代语——却和五五一样不过是个孩子。这伯侄两个从来无片刻分开可任务之中却要他杀关默捉关代语。要当关代语的面杀了关默——何其残忍?而最终还不是一样要拿住一个小孩去要挟他的爷爷吗?
可现在却已没有选择了。他站起来在这已经黑沉的天色里准备点灯。先不想那么多了吧——自己能不能杀了关默还是未知呢。上一次不过是出其不意其实以关默极短时间之内连下十余人蛊毒的手法若那连下十几道蛊都对着自己一人而来——纵然知道防备破解之道也未必跟得上那手法了。
欲待去拨灯芯的手就又停住了他心里开始默诵那些蛊术的要旨欲待寻找取胜之机来。忽然外面遥遥传来“嗵”的一响那个方向的天空一亮他下意识抬头去看。
大开着的南窗对着的该正是那个禁城的方向吧?一支冷色的烟火正从高空散落化成无数瞬间即逝的流苏良久天空终于还是归于黑暗了。
他忽然若有所觉。
-------------
那是个给孩子做的烟火可烟火却握在一个有了白发的人手中。
即使是到了这个年纪很多时候他仍然不肯停止追求一些旁人或许早就放弃了的东西——那些或许也真的只能炫灿一时却会迅速凋零的东西。
遣走了俞瑞的朱雀今日很寂寥连娄千杉也暂时跟着俞瑞去了身边没有了人只有那一支极尽嘲讽的烟花。
他是不会默默吞咽这样的嘲讽的。既然送来了他便会放出来——算是一种慨然的接受。只是当那烟花窜入高空他忽然也真的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这一生会不会错了?会不会从一开始有好多事就不应该追求、不应该去做?
是不是正是因为那样一个自己才终于落得这般寂寥?他可以占有很多人可又真正拥有过谁吗?那些他可以拥有的不是都被他轻轻易易地葬送了吗?而如今他真正放在心上的那些人却又有几个愿意留在自己身边?
烟硝散尽他站起身来踽踽转身往另一边厢房而去身后的院里遗下了那一支裂败的焰火空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