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钱时中是綦水下辖某镇的xx。洪岱海要在农村推广红茅种植基地我当时就不同意。我是从小闻到药渣味儿长大的。他姓洪的那个酒是啥子东西难道我还不清楚?你卖酒我管不着但要大规模种植茅草就是不行。万一哪天遭戳破了这些种了茅草的田土怎么办?还好不好种庄稼?但没想到他居然找了下面十几个村的村长、支书联名上告让市里把我罢职了。我气不过就想尽办法找他麻烦。正好最近有省上的领导要下来视察……我晓得红茅这个公司手底下不干净但我自认为自己有些脸面和人脉他不敢对我动手没想到……”
第一个打开的棺材里关着的“囚徒”是个五六十岁的老头。兴许是关押的时间不长小老头还有些精神气。
刚打开盖子就“嗷”的一声蹿了出来骑在了方墩儿身上抓着那一撮杂毛对他又抓又打。旁边的杨三立害怕李长安不悦居然抓住方墩儿的手不让他还手还连累自己也挨了几下。
但老头终究是年老体衰又被关了许久只靠一股子怒气支撑打了几下就软绵绵没了力气。
李长安看够了热闹就把他拉开简单解释了一下来龙去脉。
他就同道士一起冷眼督促两人继续“开棺”。
“我叫曹小芳是綦水本地一个农民。我生了三个子女小儿子最聪明、最有出息也是全家的骄傲。但是我的幺儿失踪了十年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警查找不到我就自己去找。我去找幺儿那些朋友一个一个挨着问。终于让我问出来他之前在本地一个工地上做包工头老板拖欠工资他就带着工友去闹这一闹人就不见了……后头有个姓杨的拿二十万要我闭嘴。我不仅不干我还要去北平去尚访我要让凶手坐牢!但当我刚进了火车站就让一群戴着‘特勤’标志的人抓住他们把押上了一辆有“安源安保”字样的面包车……”
第二个“囚徒”是个老太太不晓得她被关了多久整个人已经被折磨得枯瘦不成人形手脚都因长期蜷缩僵硬伸展不开还是杨三立两人合力将她从格子里拖了出来。饶是如此她还是嚎叫着试图用牙齿去撕咬两人。
“我叫章洁是个宠物医生。有天半夜有人突然敲门要让我出一趟急诊。到了地方我才晓得是要给洪岱海的狗治病。在綦水做宠物这一行的人都晓得洪岱海养狗爱狗花重金买了很多的名贵犬种条条都当成儿子在养但是……我把他儿子治死了。他们说我医术不精还敢出来招摇撞骗要把我关起来教育一下……”
第三个“囚徒”是一个中年妇女从衣着首饰看平日里生活也颇为矜持优渥但暗无天日的关押不仅弄脏了她的衣物也击溃了她的尊严。
刚从“棺材”里出来她就跪倒在了杨三立的脚边一个劲儿地冲他磕头。
“杨总我晓得错了晓得错了!”
…………
每打开一格“棺材”就是掘开一桩罪恶。
杨三立心跳越来越快动作越来越慢这当然不是他良心突然发现而是……他忍不住瞧了眼身后。
房间里黑暗无灯潮湿阴冷里缭绕着一丝挥散不去的臭味儿。
走廊的灯光从房门照进来投映出一条模糊的光照地带。
而光照外的阴影里矗立着一些模糊不清的影子。
那是得以脱出“棺材”的“囚徒”。
他们在黑暗中待得太久对一点点光源都极度敏感走廊里昏黄的钨丝灯都能让他们眼睛生疼。
所以他们只是蜷缩在房间的边沿蜷缩在光照不到的阴影里或坐或立环侍着沉默着冷冷盯着两人的一举一动。
像是一群恶鬼在窥探活人。
杨三立如此作想忍不住吸了一大口凉气那寒气从肺腑冷进了心头他不由得挪了挪脚步站到了光照之中。
可这点慰藉仍是不够的他不由看向自己的同伴——方墩儿讶异地发现这杂毛小子一直勾着头嘴里不停地蠕动细细一听。
“不管我事啊我上个月才加入的。不关我事……”
杨三立听得牙痒痒的。
不关你事?难不成就只关我一个人的事儿?!
他恨不得上去抽丫一巴掌但这点心思没来及付诸行动。
“为什么停下?”
黑暗里不知是谁冷声催促。
他不敢稍有反驳拽着方墩儿赶紧去开下一格“棺材”。
…………
17号格子刚刚打开一股子浓烈的酸臭便喷薄而出。
两人赶紧挪动脚步离得远了些。
可等了好一阵格子里也没半点儿动静。
两人无奈只好捏着鼻子上前合力将格子里的人拖了出来。
17号的状况十分糟糕。
他已然神志不清、气若游丝身上的衣物肮脏伴有浓烈的恶臭皮肤上还有几块严重的褥疮大如海碗小如茶盏溃烂流脓发黄依稀见得有蛆虫在烂肉下蠕动。
若不是还有些微弱的呼吸大抵让人以为他已然是具尸体了。
只在杨三立两人将他合力从“棺材”里拉出来放进光照中时嘴里发出一声吱呜眼皮子剧烈地鼓动。
随即便有几只手从阴影里探出来将他拖进了黑暗中。
杨三立看得面皮发麻悄悄退远了些拽住方墩儿一起低眉顺眼束手站在原地不动弹了。
“为什么停下?”
依旧是这一声质问。
两人面面相觑最后杨三立勉强装出些讨好的笑容。
“格子都开完了。”
黑暗另一个声音。
“不是还有几个么?”
这声质问让杨三立额头又渗出了一层冷汗。他的目光往身后微微一瞥房间内侧的石壁湿润而又光滑反射笼罩着一层朦朦的微光在其之上六个紧闭的大铁盖子分外显眼。
他小心翼翼回道:
“那是封死了的。”
“为什么要封死?”
他哑口无言
为什么封死?
不就是因为你们这帮刁民不禁关死了、烂了、臭了、腐了格子不好打理甚至于懒得打理干脆就封死把假棺材变作真棺材好图个方便么。
反正这面石壁还宽敞得很。
若是不够用了也就是钻几个孔洞的事。
但这话他是万万不敢说出口的他知道这真话就是瞄准自己的扳机是释放仇恨的咒语如若出口那十几只“恶鬼”就会冲上来把他撕成碎片。
于是他愈加讷讷不敢言语。
一时间房中安静下来只听着从大厅隐隐传来的惨叫以及方墩儿没完没了地小声重复。
“不管我事。不管我事。不管我……”
这微妙的对峙中。
杨三立额头上冷汗一滴一滴渗出来不过几秒他就扛不住了只是懦懦重复了一句:
“封死了的。”
可是。
“哐当。”
两根撬棍被抛过来撞在他脚下的水泥地面上发出几声脆响。
“捡起来。”
一截枪口自黑暗里探出来在从走廊渗进的灯光里渲出一点冷硬的光晕。
李长安的声音随之响起态度不容置疑。
“撬开。”
…………
“哐!”
封死的铁盖在两人的合力下轰然打开。
顿时。
又一股恶臭涌入湿冷的空气中。
与17号散发出的恶臭一样令人作呕却又截然不同。
前者是汗液、排泄物、脓液混在一起发酵后的气味儿。
而后者既像大量鸡蛋严重腐烂又像是大量排泄物堆积的浓烈恶臭。李长安对这种气味儿十分熟悉简而言之就是尸臭。
这下李长安终于有了动作。
他迈出黑暗走到了这格子当前。
方墩儿和杨三立顿时就像是撞见了老鼠的猫一个激灵就要躲得远远的但枪口微微一晃两人的动作便随之一僵满脸不情愿地又靠拢过来。
讪讪唤了声。
“李先生。”
道士没怎么搭理他们只打量这重现人世的“棺材”。
室内无灯格子里更加瞧不真切只能瞧见一团模糊的影子在里面嗡嗡地蠕动那是被惊扰却萦绕不去的蝇群。
李长安眉头一蹙他怀中的铁筒便瓮声一颤。
“棺材”里的蝇群就发了疯地涌动起来一股脑蜂拥而出却是避开了李长安只从边沿飞出去。
而这下旁边的方墩儿和杨三立算是倒了大霉照面就被灌了满嘴苍蝇。
一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