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子瑜只是性子鲁又不是太监当即看直了眼。李长安也很是从心地欣赏了两眼风景好歹没忘正事。
“然后呢?”
“之后我身边一个平素亲近的侍女居然在吞下药丸之后当即变成了妖怪。”她显然余悸未消话语在这顿了许久才继续说道“好在我有一个朋友正在楼中暂住他武艺高强出手制伏了妖魔。”
说着三娘子的眸光有意无意瞥了一眼某处。
“若非他在我狸儿楼上下恐怕尽为妖魔食粮。”
罢了。
她敲响了一面床头的小锣。
便听得沉重的脚步与木制楼梯不堪重负的嘎吱声一并响起。
道士怀中的胖橘瘫软的身子也蓦然一僵。
不多久。
便见两个大汉抬着个铁笼子上了楼来笼子上裹着一张厚实的黑布瞧不清里头究竟是何物只知铁笼沉重放在地板上轰然作声。
而三娘子也不卖关子这边点头示意那边的汉子便一把扯掉布幔。
“喵!”
胖橘忽的炸了毛猛地从道士怀里窜了出去。
再听得猫儿的厉嚎声此起彼伏“叮铃铃”铃铛乱响。不消片刻满地的猫儿逃窜一空只余几瘫骚臭的猫尿。
李长安两人却顾不得猫咪只定定看着笼中之物。
那是个兽首人身的妖怪。
头颅似犬弯曲而尖锐的牙齿乱糟糟探出长吻。神色萎靡冷不丁暴(和谐)露在光照下还发出了几声类似猫头鹰的低嚎。
身躯宛如寻常女子裹着一席破烂肮脏的襦裙四肢都被砍去露出发黄的不见血色的脂肪、肌肉和平整的骨头断面可见下手之人手艺不赖。
“什么妖怪?”
薄子瑜悄声来问。
“野狗子。吃死人脑浆的玩意儿。”
道士的回答没避着旁人。
三娘子听着“死人脑浆”四个字儿那妩媚的笑容顿时僵了半响许久才涉声道:
“我等虽制伏了这妖怪却也不知如何处置只好将它锁在这铁笼里。此番请两位上门便是为求个处置之法。”
“三娘子且安心。”薄子瑜大包大揽“交予我等带走便是。”
“如此感激不尽。”
三娘子包括场中其他人都是同时松了口气看来这妖怪虽在笼中可给她们的压力不比在笼子外头小。
于是三娘子又是盈盈一拜。
“往日听得妖魔作祟只当是席间谈资如今发生此事才知妖魔可怖事态险急。”
“两位若是不弃小女子愿尽绵薄之力。”
两人赶忙回礼。
李长安是出于礼貌薄子瑜则郑重许多。
道士是外来客不晓得他却知道这位艳名远播的三娘子可不是什么倚门卖笑的昌鸡而是在官府上挂名的牙人所经营的更是潇水城最重要的两个货物之一——粮食。以其人脉与财力若是倾力相助定对妖疫之事大有裨益。
别的不说她要是愿意资助个千八百两保管衙门那些半死不活的家伙们嗷嗷叫着去找妖怪。
他正暗自庆幸。
那边三娘子却突然面露迟疑。
“只是……”
薄子瑜心肝儿一抖“只是什么?”
“小女子却有个不情之请。”
道士还不明所以薄子瑜已然拍起了胸脯。
“但讲无妨!”
三娘子展颜笑道:“我那位朋友听闻衙门对此事的悬赏颇丰很是感兴趣只是他虽武艺高强却不通术法还望两位携带一番。”
薄子瑜闻言愕然:“三娘子的朋友也瞧得上这点儿小钱?”
“非是班头小女也疑惑得紧。”三娘子幽幽一叹“有些人啊别人心甘情愿奉上的偏偏不要就爱舍命自个儿去取两位说说世上岂有这种怪人?”
话到最后三娘子的语态不像是说朋友倒像在提冤家。
“堂堂男儿岂可仰仗女子衣食?”
屋内突有昂(和谐)扬之声方才三娘子频频目视的屏风后转出了一个少年郎。
此人容貌谈不上多英俊只是身姿挺拔、面容冷毅望之使人顿生锋锐之感。
他冲李长安点了点头。
“道长许久不见。”
虽说着“许久不见”但道士委实对这张脸无甚印象但仔细一打量瞧见他背上背着长刀腰后挂着短刀左侧悬着佩刀右侧还配有两把……活像个卖刀的。
此人身份就跃然而出了。
张易。
没成想昔日穷困潦倒、邋里邋遢的游侠儿如今理了头发、刮了胡子、换了衣衫摇身一变成了潇水第一富婆的座上宾。
这可真是……
道士暗自咂舌。
舌忝到最后应有尽有?
…………
城南。
昌丰坊。
“你阿舅身子骨好着呢!要你瞎操心?就是腿脚没好利索整日就躺在床上充老爷还胖上几圈。过些日子复职怕是公服都穿不下哩。”
“去!去!别在这儿碍眼。”
舅娘三两句打发走薄子瑜刚关上门脸上的泼辣坚强顿如冰雪消融露出掩藏的愁苦。
她在院子里踟蹰了片刻才拍了拍脸挤出一丝强笑。
进了门去。
屋子里满是药材的苦味儿邢捕头就躺在床榻上身子哪像先前说的胖了几圈分明几乎瘦脱了形貌。
他听着了动静挣扎着起身舅娘连忙上去小心扶着。
“打发走了?”
“打发走了。”
“嘱咐了吗?”
“都嘱咐了。”
“这就好。”邢捕头虚弱地点了点头嘴上念叨着“如今城内形势艰险正是戮力尽职之时岂能为我一老朽分心。再说这事儿要是办好了瑜儿要接过我的位子不也就顺理成章了么……”
他絮絮叨叨了许久又瞧出了自家妻子的强颜欢笑。
“娘子也无需担心真人上次不是说过么我只是年老体衰伤情才一时反复只要耐心调养终归能好转。”
“于真人的话我如何不信?”舅娘摇了摇头“只是……”
话未出口眼泪便先掉了下来。
邢捕头只得强打精神柔声劝慰。
这时。
砰、砰。
院子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莫不是薄子瑜去而复返?
舅娘赶紧抹掉眼珠整理了一下神态迎出门去。
开门。
门外却是个陌生的男人。
寻常的面貌寻常的衣饰但莫名其妙的舅娘就是知道了此人的身份。
他是个郎中。
郎中笑着行礼。
“可是邢捕头府上?”
“正是不知郎中所来为何?”
“听闻捕头为妖物所伤不得不困顿于床榻之间深感惋惜。故此特来献神药一枚。”
说着郎中从肘后取出了一枚药丸。
指头大小呈乳白色半透明状。
在阳光的照射下似乎有东西在里面轻轻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