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追得快?逃得快?
“绝妙!”韩厥在车辕上拍着横木感慨。
“精湛!”齐国正卿崔杼感慨。
崔杼之所以发出这种感慨是因为赵武此战创造了另外一种战法晋国军队不再坚持堂堂正正的正面交锋而是快捷的扑向敌军两翼避开正面的屯车直接袭杀两侧的步兵。
这种打法很难防御因为要想防御住类似的袭击不免要增加屯车的比例以便在正面与两翼都布置屯车堡垒——这就使得战争成了一场比拼经济实力的硬活儿。因为高大厚实的屯车要消耗更多的资源一个国家想要拿出如此多的屯车就要具备雄厚的经济实力以及足够的技术工匠。
鲁国的仲孙蔑也看懂了因为赵武的进攻节奏快灵快整个进攻过程一气呵成带有那种外科手术的精准与果决——仅仅一个扑击就导致了郑国全国军队的大溃散这让仲孙蔑看得冷汗直流他小心翼翼的转身询问韩厥:“韩伯听说赵武担任的是武宫守卫?”
韩厥轻轻点点头他不愿意别人再看下去招呼说:“下面已经没什么可看的了让我们下(巢)车吧寡君已经在虚朾(宋地在今河南省延津县)等久了。”
仲孙蔑刚刚问完韩厥话时旁边听到的崔杼冷汗就冒了出来。
春秋时各国的军队制大体相仿齐国的武宫守卫也担任着军校校长的职务。赵武现在担任这个职位以及他临战时展示出的新打法意味着晋国正在经历一场军事理念的革新——赵武这个校长会的技术晋国的军官也该会了。
郑国军阵中郑成公依旧在坚持他拒绝子罕的要求:“寡君不能撤楚国国君为了寡君损失了一只眼睛我见了晋国一个毛头小孩就转身逃跑对得起楚王吗?”
子罕身边另一位郑国大夫子展撇了撇嘴心说:见到毛头小孩转身逃跑你这又不是第一次鄢陵之战中你不是在这小孩面前也逃过一次吗怎么这次硬气起来。
子展轻声提醒:“君上这毛头小孩可是击杀了潘党的人。”
郑君摇头:“我不能撤……咦军鼓怎么不响了?”
一名郑国将领慌慌张张的跑过来汇报:“君上不好了赵武右行那魁梧大汉箭术厉害他一箭洞穿了军鼓五名意图更换军鼓的军尉被他连续射杀现在已经无人敢靠近那面破鼓了。”
子罕揪住了郑成公的袖子恳切的说:“君上事不可为撤吧。”
郑成公在战车上跺脚:“寡君不撤寡君要在这里与那毛头小子见了输赢。”
郑成公拔出了战车上的戈他话音刚落只见亲卫队头排几名士兵飞到了半空中。紧接着林虎那兴奋的、狂热的喊叫声传来过来在林虎的叫喊声中一个清晰冷静的嗓音盖过了所有的喧嚣:“虎看见那面旗帜了吗快拿宝玉来郑君就在前方你我并列前冲见到郑君就献上宝玉。”
子展脸色一变:“这是赵武这个声音是赵武的!他已经跟我们的亲卫队交手了。”
郑成公一愣他手里一紧想抓住点什么他立刻感觉到手中的戈杆马上跳了起来用戈杆敲打着自己的御戎大声责骂:“呆子还愣着干甚还不快跑。”
御戎满脸委屈:“君上前方全是溃兵战车无法冲锋。”
子罕跳起来责骂:“笨蛋你真笨蛋——国君的意思是让你向后方疾驶。”
御戎恍然他立刻挥动马鞭驱赶马车向国都方向狂奔起来——郑国国都方向。
赵武的战车撞开几名郑君亲卫后刹那间巨大的撞击使他车辕断折战车倾覆。
在战车倾倒的那一刹那赵武从车上跳了起来与此同时英触在前齐策在右一起从车上飞了起来三人从品字形落在地上赵武才落地便用戟一挑当他挑起一名郑君护卫后耳中传来啪的一声戟杆断折。
齐策倒转剑柄一边递上宝剑一边用身体护住赵武嘴里大喊:“主上用我的剑。”
赵武此时已杀得兴起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他大喊一声用脚挑起地上一柄戈大呼:“前进不要停下脚步!别管我快活捉郑君。”
潘党——也就是武士昆的战车冲了过来这位楚王的御戎从自己战车上跃起一把揪下了另一辆车的御戎夺过马鞭回身冲赵武招呼:“主上我的战车。”
这已经是赵武第三次更换战车他想也没想跳上潘党的战车齐策紧跟而上一把拽下原车上的车左自己持剑屏护了赵武的右侧而滚下车来的原车车左与英触站在地上振臂呐喊一边招呼随行的步兵跟上一边一左一右跟随在赵武战车两旁快步向前冲去。
潘党重新坐到了御戎的位置上这位曾经的楚王御戎扭了一下腰抡起鞭子在空中甩了个响鞭而后他粗大的胳膊再度挥舞马鞭不去抽马反而向马前方虚空飞舞。
潘党力气大两鞭抽翻了两个傻站在马头前的郑国士兵而后他连续甩着鞭花郑国士兵下意识的逃离马头前方顿时赵武的前方出现了一条通道潘党再一挥鞭战车奔跑起来。
憋屈了两年的潘党重新回到老岗位上浑身的热血都沸腾起来他一时兴起从御戎的位置上站起身来一手牵着马缰一手居高临下甩着马鞭用马鞭预先驱赶着码头前方的郑国士兵一路尾随着郑军逃跑的方向冲击。
此时与韩氏弓手相持的前沿郑军再也无心打下去了他们丢弃了屯车扔下手中的兵器解下铠甲轻装逃命得势便猖狂的魏兵呐喊一声扔掉了手中的盾牌冲郑军冲了过来。
郑军无人抵抗。
魏兵如入无人之境。
不一会儿整个新军阵地只剩下两千韩氏弓手与三千仆兵他们不适合近战故此留在原地。
除此之外留在原地的还有孤零零的魏颉他坐在一辆广车上冲着混乱的战场局势发呆:“这就结束了仅仅一次扑击整个郑国在我面前趴下了?”
令狐颉这么说是因为他是新军的主将所以这场战役的功劳应该归于他而赵武只能分享其中的一小部分。所以他说:整个郑国在我面前趴下了。
愣了半天令狐颉发现赵氏的战车队已经跑远了而忠心耿耿的赵氏步兵也无心继续恋战他们扔下了战场上四处逃散的郑兵尾随着赵氏战车奔跑起来……
醒悟过来的令狐颉赶紧催动全军上前收拾残局。
日落时分令狐颉还没有见到赵武回归惊疑未定。身为主将他不能在丢失副将的情况下回营只好押着战俘顺着赵武留下的痕迹一路追赶。
魏兵走得慢他们不时停下来查看车辙的印子等到天亮时分魏兵才发现远处一座灯火通明的村寨令狐颉长出一口气:“好啦就是这里了。”
村寨口一名赵兵跳了出来大声喝问:“来者止步通名报姓……哦是军将大人请进。解除警戒!”
战斗了一个白天又奔跑了整夜魏兵又累又乏他们懒散的拖着双腿走进这座城寨。城寨中最大的一座建筑内院落里躺满了疲惫赵氏私兵看来他们也坚持不住了竟然席地倒头睡着。
令狐颉还在坚持迈动双腿他尾随着引路的军官走进院落中的那座庙宇式建筑庙宇大殿门开着不时的有担架抬进抬出抬进来的士兵露出痛不欲生的神情抬出去的士兵已经无法做出任何表情了——他们都已经晕了。
房间里散发着一股肉烧焦的焦糊味令狐颉走进来的时候发觉赵武正在手持烙铁烫一个士兵的伤口四五个壮汉紧紧按住那名伤兵的手脚烙铁烫上去那士兵发出凄厉的惨叫……这时令狐颉明白:为什么伤兵们走进大庙时一脸悲壮的表情。
这间屋子很热几十口大锅上蒸煮着一些白布被烫好伤口的士兵们马上被冷却的白布包扎起伤口等赵武亲手把他们折腾完基本上伤兵已经陷入了晕迷。
令狐颉等赵武处理完手头的伤兵他笑着说:“人都说小武爱护士兵没想到你也有残忍的一面……”
赵武擦着手上的血迹平静的解释:“伤亡四百名士兵损失太大了。去年我们的伤兵大多数都因为伤口化脓而阵亡回去后我跟数位名医研究出这一套救治方法:首先用浓盐水洗涤伤口而后用烙铁灼烧伤口止血再敷上一些草药用蒸煮过的白布包扎起来。
年初的时候我们用这套方法救治过几名受伤的农夫效果很好所以虽然疼了点但能保住一条命也算物有所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