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煦仁病中一切政务交给宋清词处理,这还是他头一次提出要下旨。
罗辉秦等人不敢马虎,连忙去召翰林院的侍官入宫。
翰林院的人以为是宋清词诏命,没想到来了之后看到的是病中的皇帝,惊疑之下连忙行礼。
“我记得,这几日贡院正在武举考试,朕心里十分惦记这桩大事。”
宋煦仁坐在阳光底下,屋里的炭火暖意渐渐升起,他身上也热乎起来了,“传朕的旨意,前番大战大周军力受损,武举考试正好填补军中的空缺,此为朝中上下头等要事。各部各有司衙门,务必全力配合办好这件事,不可推诿。”
“是,陛下。”
当值的翰林官一面用尖尖的狼毫飞快记录下,一面抬头应声,很快就将旨意记录下来。
宋清词站在一旁一直没有开口,这会儿才道:“皇兄好端端的,怎么忽然下这旨意?”
“我不能总让你做坏人。”
宋煦仁笑了笑,“我知道很多人都以为武举之事,你在其中包藏私心。只有我知道你用心良苦,为了大周边境的安宁不惜让人非议你,坏了你的名誉,就连沈玉临也……”
他在病中多少也听说了一些,沈玉临和一些宋清词的反对派走到了一起,这对夫妇似乎产生了某种隔阂。
可惜他实在精力不济管不了那么多了,唯一能做的只有下一道旨。
“我的命活不了太久了,做坏人就做坏人吧。”
宋煦仁苍白地笑道:“以前我总顾忌着名声,现在没什么好顾忌了。我也想开了,人死了就是死了,名声再好我也听不见了。倒不如办几件实实在在的事,我去了也心安。”
难为宋煦仁能这么想。
有几个帝王不在意自己的名声呢?
连普通人也不能免俗,何况是九五之尊?
不是所有人都像宋清词一样,经历过生死,对于虚名她格外想得开。
想到这里,她也不虚安慰宋煦仁了,反而笑道:“皇兄放心,我虽不在意自己的名声,可你的名声我一定替你护着。将来谁敢非议你,我宋清词头一个不答应!”
宋煦仁心满意足地笑了。
皇帝病中忽然下了旨,旨意传到各官署衙门,朝中官员都十分吃惊。
还以为是什么要紧的大事,原来是为了武举。
一时间,朝中的议论甚嚣尘上,尤以反对武举的那批人最为紧张。
“陛下这旨意,难道是知道我们对武举考试不满,特意下旨警告我们的?”
“陛下病重得根本起不来,怎么会知道这些?只怕是镇国长公主怂恿陛下下旨的。听说陛下下旨的时候,镇国长公主就在一旁。”
“哼,如今是没人管得了镇国长公主了,陛下对她都唯命是从,要是陛下……那还了得?”
议论纷纷之中,沈玉临坐在席上抬手拈了一杯花茶,淡淡抿了一口。
唇齿留香。
因宋煦仁病重,朝中大臣不敢宴饮,私下聚会也是偷偷摸摸的,不敢拿酒来反而以茶代替。
现在朝中忙于武举,沈成才等文官冷落无事,便常常聚在一起发牢骚。
目光望到沈玉临一脸沉静,他们的议论声才渐渐停止。
“沈驸马,如今朝中武将跳得欢,武举的事办得轰轰烈烈。陛下又下这么一道旨意,这不是又抬举他们了么?”
武将出风头,文官自然受冷落,尤其是在场这些素来和宋清词没什么来往的沈成才之流,看得越发眼红。
沈玉临没有出声。
他还在想前几日赵城进场之前,从公主府离开抱了好大一个包裹。
听说是宋清词亲手给他准备的,让他带进考场用的东西,也不知道都是些什么宝贝,赵城走的时候那么高兴。
他这几日“被迫”住在沈府没有回去,想问问宋清词里头到底是什么都不成,好奇得心痒。
他在出神这事,忽听沈成才低声喊他,“叔父,叔父?”
“嗯?”
他这才回过神。
沈成才等人却以为他有了什么好主意,一个个都一脸期盼地看着他,指望沈玉临能为众人出一口气。
“叔父,陛下如今重用镇国长公主,连带着看重那些武将,也冷落了叔父,叔父心里也不好受吧?”
沈成才一把年纪,胡子一大把了却管沈玉临一口一个叔父叫得亲热,丝毫不觉得害臊。
沈玉临这才会意他们刚才在说什么。
有人道:“是啊。镇国长公主独揽大权,怎么也不知道分一杯羹给沈驸马?她现在位同摄政王,说一句让沈驸马参与朝政,难道谁还敢不从不成?”
“就是,沈驸马可是因为娶了她才没法光明正大地入仕的,她竟一点愧疚之心都没有,全然不想着弥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