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岱倒不以为然;“照你这么说牡丹、芍药诸种也是落了俗喽?”
他是个衣饰华贵的儒生有着一张聪慧又友善的脸下巴上是三绺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小胡子。
“牡丹、芍药虽艳却是艳得正大光明毫无妖媚之气··…··”此人还在大谈“俗艳”、“雅艳”、“正艳”、“妖艳”等等他自己发明出来的品花调调。
“我看兄台的言词未免偏颇花分各种不过是天然而成何必定出什么高低来。”说话的是孙淳。是个貌不惊人的普通儒生。
虽然貌不惊人却是复社中的骨干成员。
“此言差矣”
两个人就此争论.起来张岱的面上已经流lu无聊之sè。他从身边的宣瓷大盂里取出一颗红得鲜艳夺目的樱桃来用一种惫懒优雅的姿势摘掉上面的绿叶放入口中。看到吴芝香亦是一脸无奈的坐着不由地一笑。
最后照例是张岱出来打圆场说但凡鲜花各有千秋观赏者可以各有偏爱其实却未易轩轾才把这场争论平息下来。这之后他们就把话题从眼前的郁金香转到了“洋货”上。
“说起这西洋玩意说起来亦非金玉之器却端得是能魅huo人心。”张岱笑着说道“几天前密之在这湖上失落了只千里镜遣人下去捞也没捞到懊恼的连杭州都不愿意待了·昨日干脆启程去南京了。”
“一只千里镜何足挂齿到天主堂去寻一只不就有了?”刚才对郁金香品头论足的儒生说道。他叫文怀是嘉兴府的增生。
“千里镜虽不是什么珍玩却也不是常常有的。”张岱说道“天主堂那里我常常去与汤若望也有交谊。据他说此物在佛郎机也是难得之物非得有船来才能带几只过来。等闲之间那里去寻?”
从千里镜上又扯到了最近流行的澳洲货上。吴芝香从广州过来又带来了不少“澳洲货”。最近又经常聊到澳洲人的各种新奇玩意对张岱这样的富家子弟束说普通的洋货已经不稀罕了但是吴芝香拿出来的几件“澳洲货”让他眼界大开对澳洲人有了浓厚的兴趣。
吴芝香便将“澳洲人”的来龙去脉他们的服用享受和各种奇货大谈了一番引得几人听得入神。尽管他们对吴芝香说得并不完全相信但是澳洲人的各种新奇货物他们早就见识过因而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澳洲”充满了好奇。
“这澳洲人的抽水瓷马桶弟倒真是心向往之。”张岱笑着说道“昔日有人在厕中设锦绣chuáng榻置美婢又煎以沉香——无非也是个茅坑罢了哪里比得上这般的清洁清爽。”
“只是听闻建造不易。”吴芝香说道“昔日紫明楼有o王督讨髡当口弟曾经进到紫明楼特意去瞧了他的布置—真是巧夺天工种种巧思手段真是让人望尘莫及。”
当下又把那些上下水的管道、阀门、上水用的机械和蓄水的水塔一一说来。吴芝香对紫明楼的种种设施非常的好奇过去就一直向裴莉秀打听。紫明楼被查封之后他花钱买通了看守的衙役专程进去把紫明楼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瞧了个遍。现在说起了头头是道。
张岱听得有趣笑道;“你这番话幸而没被密之听到不然非把他勾得立刻往广州去瞧瞧这西洋景去了!”他继而摇了摇头“要不是旅途过于劳顿连弟也想去瞧瞧这澳洲人的种种稀罕呢。”
“这有何不可?”吴芝香现在正在张岱身上花力气当即表示只要他有意到广州去可以下榻在“寒舍”。
“······至于路上如今有起威栈不论是坐轿子还是乘船都比过去方便。”
张岱正要说话文怀却道;“澳洲人自称华夏后裔大宋的苗裔却只重工商尽弄些奇技yin巧的玩意。一个个粗鄙无文弄得华不华夷不夷恐怕大宋的祖宗都要在地下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