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看着跪在自己身前的这个楼烦王。
他与他的楼烦部族的意义对刘彻来说他们大抵是类似后世****改开之初的深圳。
是摸着石头过河的第一块石头。
老实说刘彻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把握。
毕竟这样的事情前无古人。
虽然后有来者但后来者们玩这一套时当时的世界已然是机械大行其道的世界。
因此后来者的成功并没有什么太多借鉴价值。
最多能参考一二。
“棉花……捕鲸业……食盐……医疗……”刘彻的心里这些词汇一一闪过。
如今在上郡和代郡这两个汉室最贫苦最艰苦的地方。
棉花种植业开展的如火如荼。
去年皇室在这两个郡的皇庄和官田上已经基本全是这些舶来的神奇植物了。
累积种植面积扩大到了接近一万亩。
棉花产量达到了接近七十万斤。
如今已经全部回收到了少府的仓库之中。
刘彻腹黑的很。
他对为他耕作的官田百姓宣布棉花一斤当粟米四斤。
换算下来的话看上去农民伯伯赚翻了。
因为上郡和代郡的粟米亩产自古坑爹。
此地的粟米平均亩产只有一石半左右。
甚至许多地方只有一石。
贫瘠的土地以及落后的耕作方式加之水利设施落后使得上代成为了秦汉之际天下闻名的‘贫困郡’。
汉律就特别规定:上郡地恶顷入刍两石稾皆三石。
刍既是干草而稾则是秸秆。
这说明在统治者眼里上郡这地方啊连草都不怎么长!
为了避免把农民逼走他们不得不妥协宣布将上郡的刍税征收比例下降以此照顾当地的经济和民生。
而在实际操作过程中尤其是汉太宗以来汉室奉行轻徭薄赋的政策休养生息。
上郡干脆就常常免征刍稾之税在内的许多杂税。
刘彻上台后干脆就宣布:上郡地恶其民劳苦朕甚悯焉其诏免刍稾更传之役。
反正那地方也收不了多少刍稿税。
一年撑死几十万钱。
而且刘氏实际也已经有十几年没收他们这个税了。
与其保留这个名义还不如拿来收买民心。
至于那更役与传役考虑到当地艰苦的民生刘彻为了维护当地的民生经济鼓励生育和发展自然也只能免除。
不然以当地人口规模和土地的情况刘彻怀疑当地的百姓尤其是下层的百姓一旦被发去服徭役恐怕马上就要有一个家庭陷入困顿甚至绝境。
这会迫使他们不得不抱团。
然后形成一个个大家族。
依靠家族的庇护和力量来求存。
但大家族是刘氏最讨厌和最不喜欢的一个社会模式。
一夫狭五口而治百田才是王道。
因为大家族将会诞生世家世家会产生豪强豪强最终能演变成门阀。
为了鼓励百姓分家独立生育抚养后代。
刘彻就只能选择免除对此地百姓伤害最大的两种徭役。
在这两个事情上面刘彻表现的跟他自己标榜的一样爱民如子。
然而到了棉花上面。
刘彻马上就变了一张脸。
剥削起来可以说是毫无底线。
一斤棉花抵四斤粟米。
这个政策看上去农民伯伯似乎赚翻了。
讲道理的话汉制一石四钧一钧三十斤。
一石折为一百二十斤。
当地粟米亩产不过一石半也就是一百六十斤。
如今刘彻开出一斤棉花抵四斤粟米的价码。
而棉花在上代两郡平均亩产为六十斤到八十斤上下。
即使用最差的产量六十计算他们也能得到三石粟米的回报若是运气好亩产八十斤那就能得到四石粟米的回报。
这样的回报率已经高于多数北方郡国的亩产甚至与河东这样的膏腴之地也能掰掰腕子。
但实际情况却并非如此。
首先他们要交租。
现在能种植棉花的也只有刘彻自己的皇庄和官田。
所谓皇庄和官田其实是老刘家在过去几十年用着各种手段从地主豪强和官员嘴里夺来的。
犯罪官员和不法豪强的土地被没收变成了刘氏的皇庄。
刘氏再拿着这些土地租给无地称为假田。
在历史上武帝发动告缗收田无数假田之税甚至超过了田税所得!
如今刘氏规定的假田税率约是五成。
也只有在上林苑假田税率才是极为优惠的三成。
道理很明白上林苑的土地租给百姓百姓会知道这是刘氏的恩典。而且就在皇帝眼皮子底下有宦官和亲信监督也不会出问题。
地方上山高皇帝远假田给百姓税率太优惠很容易被地方豪强勾结官员将这些土地收归己有然后再当二道贩子转租给农民以此从中牟利。
换句话说这些租佃假田的百姓除了要照常纳税服役外还要将一半所得抵充租佃之税。
一下子就飞走一半收入。
农民的实际所得已经很少了。
所以在实际上来说当地给刘彻种棉花的农民的生活依然处于贫困状态。
只不过跟过去比起来稍微好一些了。
从吃糠喝稀发展到了能偶尔吃几餐饱饭。
但这依旧然并卵。
而且在实际上来说粟米可比棉花好伺候多了。
粟米种下去就可以不管它了最多偶尔翻土浇水和捉虫。
但棉花不同棉花需要大量的水来灌溉也需要更精心的照顾。
同样是一百亩土地粟米可能也就播种和收获之时全家要辛苦几天。
但棉花却是每天都要仔细照料和观察。
从投入比来看棉花需要的精力和汗水最少是粟米的三倍。
但农民的实际所得其实也就与此持平而已。
很显然刘彻对棉花产业用的是典型的资本家的态度。
而且是血汗工厂的资本家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