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都临淄。
丞相周亚夫站在临淄城头望着城外的风光。
在他身侧刚刚从江都国国都广陵城而来的江都王丞相袁盎笑意盈盈。
两人轻声的交谈着。
“丞相陛下放我于江都吾已觉惭愧难安今又放我南越……”袁盎满脸的委屈和不服:“请恕臣宁死不从!”
“丝公!”周亚夫呵呵一笑拍拍后者的肩膀说道:“您这些话还是留着写在给陛下的奏疏之中吧……”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而且都是政坛上的老人了。
当了五年丞相周亚夫最大的收获就是——人不可貌相而话不能尽信。
尤其是官员在正式场合说的话。
谁信谁****!
就好比当初列侯们串联要反对天子。
结果……
好吧等到正式的朝会上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列侯都当了缩头乌龟。
当初跳的很欢的舞阳侯现在甚至成为了当今四大狗腿子之一。
而现在袁盎的话周亚夫连一个字都不信!
因为……
现在周亚夫的袖子里就放着绣衣卫报告的许多袁家的动静。
两年前袁盎指使其长子将袁氏在关中的家产土地尽数变卖然后大举借贷。
从无盐氏、田氏甚至是章武侯等人那里借来了黄金三千金。
然后拿着这笔巨额资金从楼船衙门那里租赁了一支捕鲸船队。
而在今年早些时候。
袁氏将所有欠债一笔勾销本息全部偿还!
其捕鲸之所得竟是如此丰厚!
以至于很多长安贵族和豪强都起了心思。
但袁家却已经想换个地方了。
绣衣卫报告袁盎在很久以前就已经在南越布局了。
他甚至与南越王赵佗还有信件往来。
长安的天子担心袁盎不肯去南越?
但事实是:以周亚夫观察和判断人家早就想去南越了。
从南越出海向南方航行哪里是一片未被人开发和利用的处女海。
海中鲸鱼群的数量并不少于齐鲁外海。
甚至当地的环境和港口情况还要优于齐鲁。
特别是日南郡和九真郡。
袁盎被周亚夫戳破自己心里的算盘也是颇为尴尬。
他确实想去南越。
因为在这几年里通过对南越的了解。
袁盎发现南越国不仅仅是一个极具开发潜力的地区。
更是一个极具财富和价值的地区。
旁的不说交趾、九真、日南三郡之中的丛林里的野人部落
就是一个几乎永不枯竭的廉价劳动力来源。
袁盎的次子袁勇现在就已经在日南郡的卢容县(今越南顺化)跟夜郎王还有南越国丞相吕嘉的孙子吕夷三家合伙做起了贩奴生意。
这些家伙打着夜郎王的旗号悄悄的从日南和九真还有夜郎国周边的群山里大抓特抓各种野人。
然后将他们高价卖到了临邛。
要不是绣衣卫查出了这个事情。
周亚夫做梦也想不到袁盎这个谦谦君子天下瞩目的道德楷模。
丢了节草后居然能干出这么没下限的事情。
因而周亚夫毫不怀疑等袁盎去了南越后。
他必定会学习陈嬌将交趾以南丛林里的野人变成如同倭奴一般的免费劳动力。
只是……
这个事情跟周亚夫是一毛钱关系也没有。
在周亚夫这样的传统贵族眼中夷狄蛮夷等于两条腿走路的野兽。
根本就没有人权。
骄傲的中国士大夫贵族甚至连正眼瞧瞧对方的兴趣也没有。更别提去关心爱护他们了。
没看到现在连向来高举‘兼爱非攻’的旗号的墨家都自动自觉的给兼爱非攻下了一个定义吗?
唯中国之民诸夏之族才能享受兼爱非攻。
夷狄蛮子有多远死多远。
而中国的士大夫贵族们也确实能有这样骄傲的底气。
寰宇之中方圆数万里。
已知世界内大汉帝国无论任何指标都远超一切竞争对手。
甚至连原先比较弱势的武备和军力也在马邑之战后被刷新。
于是周边异族尤其是那些饮血茹毛被发文身连文字都没有的原始部族在中国士大夫贵族眼里就跟蝼蚁一样也就可以理解了。
尽管有些比较博爱的儒家士大夫在叫嚷要用道德去感化这些异族。
但很可惜主流的学派和大臣们都觉得比起道德还是刀枪或者大棒感化速度更快一些。
周亚夫对这些观点的争论毫不关心。
但他很关心袁盎这个老朋友。
周亚夫语重心长的对袁盎说道:“丝公您是不是有些太过偏执了呢?”
袁盎闻言沉默不语。
周亚夫叹了口气道:“老丞相在必不会为丝公之今日而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