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读书人本就是一个圈子圈子之内自然是免不了要以着诗会之类的形势相聚一来增进交情二来也可以砥砺学问。对此举人倒也并不在意只是嘱咐了陶潜早去早回莫要耽搁了读书应考的事情就好。
“对了切勿与那些整日发牢骚说朝廷不是的儒生走得太近了。你日后可是要有可能做官的要顾及着朝廷的看法。”
“岳父大人说的是小婿一定分得轻重。”
对于这个女婿举人还是很满意的。嘱咐过后一家子便乘着马车返回县城陶潜在家中陪了两日妻室和幼子亦是如期踏上了会友之路。
宁都县在瑞金县的正北方约莫一百多里路的距离。陶潜只带着一个得力的小厮不过这却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路途熟悉且他还是个读书人倒也无惊无险的便抵达了宁都县城。进县城是必要的他与一个本地的读书人相会畅谈一日便谢绝了挽留独自前往县城西北十里的那座翠微山去游览。
山上早有人在等他是出自一门的三兄弟一名魏际瑞、一名魏礼、一名魏禧皆是宁都城关人。于后世这三人并成为宁都三魏乃是明末清初此地非常有名的遗民。
“有劳三位久等了。”
“无妨无妨还没有恭贺岳形得子之喜呢。”
陶潜的表字出自范仲淹《岳阳楼记》中的“日星隐耀山岳潜形”之句三人恭贺了一番亦是备了礼物说是等陶潜回乡时带上以全礼数。陶潜推拖不得也只得感谢了一番。不过这一来回礼让的功夫魏礼已经遣了一个下人回去再回来同行的多了六个读书人打扮的人物。
这六个人彭士望和林时益是南昌人李腾蛟、邱维屏、彭任、曾灿这四人则是宁都本地人他们与魏家兄弟并称为易堂九子是属于一个文学社团的成员。
后世有传说说是清军入关南明皇帝风闻他们九个人神机妙算有安邦定国之能个个赛得过诸葛亮、刘伯温所以派人请他们出山辅政。结果使者到了九人掐指一算让人取了一瓢清水将一支燃着明焰的蜡烛浇灭明明白白的告诉来人说‘清’水灭‘明’烛乃是天意不可违不光是不肯出山更是劝说使者也一起留下来以免丢了性命。
事实上这九个人文采斐然是不假可易堂九子实际上也只是本地的一个诗会性质的文学社团安邦定国和神机妙算的本事却是压根没有的甚至彭士望还曾给史可法出过连那位有德无能的督师都受不了的馊主意。而他们作为遗民的存在自然也不可能说出‘清’水灭‘明’烛的话来尤其是这九人之中不光林时望是明朝宗室改名换姓还有两人是亲身参加过江西的抗清运动的就更不可能如斯了。
这传说也仅限于传说了甚至十有八九是清廷本地官府借他们的才名刻意为之。当此时传说还没有产生陶潜自然也知道他们是谁。其实从他上一次过来时魏家兄弟就已经提过了这几个志同道合的好友。他们在宁都的文名颇著其间多有怀念故国、敌视清廷的诗句。甚至他们中的一些人还在暗地里做着联络抗清的事情只是名声不显罢了。
几个月前陶潜透过一个他在瑞金本地发展起来的新会员的关系联络上了魏家兄弟前后见了两次确定了这些人有抗清的意愿在陶潜便以陈凯通过邝露传递给他的一篇文章作为引子才有了今日与其他六人的会面。
“听魏家兄弟说及岳形有一篇雄文可否与我六人一观。”
李腾蛟是他们九人中年纪最大的此刻说及其他五人甚至包括魏家兄弟亦是满怀着渴望的神色。说起来魏家兄弟其实也没有看过原文只是由陶潜讲述了一些道理三人便已经是如获至宝。待到此时就连呼吸也沉重了几分。
“一路上百里其间多有绿营和府县的关卡。文在下确是没有带在身上但却记在了脑子里不知诸君可愿一听。”
他们与陶潜毕竟相交日短未免有些防备亦是再正常不过的了。林时望点了点头众人亦是如斯待关好了门窗确定了外间无人后陶潜便开始背诵那篇由陈凯亲笔写就命名为《论持久战》的文章来。
“崇祯十七年甲申东虏入关席卷中原大地……”
名为论持久战抗清与抗日也都是抗击外来侵略的战争但是实际情况有所不同陈凯没打算全盘照搬更何况就算是照搬他也未必记得。不过文章一事自有其规律可循此文既然是要写给那些有心抗清之人看的那么开篇明义将这些年来满清对华夏文明的破坏一一复述就成为必要。
剃发、易服、圈地、投充外加上所到之处的大小屠戮有详有略这易堂九子并非全无耳闻只是没有陈凯知道的那么详尽罢了。尤其是发生在江西大地上的那一次次的屠戮、南赣之屠、南昌之屠还有三省会剿对广信等府的屠戮更多有士绅遇害从阶级立场上也更加能够引得他们的共鸣。
说明白了这些陈凯当即便提及了这些年来一次次的抗清运动:
“永历二年初李成栋、金声桓举广东、江西两省反正义士景从;年末时山西大帅姜镶亦凭山西反正秦晋官军与虏师隔太行对峙。奈何未及两载三帅身死族灭所辖之地亦为虏廷所有……”
“永历六年王师针对四川、湖广、广西三省展开全面反攻叙州大捷、靖州大捷、辰州大捷更有西宁王两蹶名王之壮举一举打破了满洲八旗不可战胜的神话。然而保宁、宝庆王师败绩衡阳一役未尽全功时至今日全取湖广南部及四川、广西全境之胜势已荡然无存就连西宁王那样的猛将也兵败肇庆府……”
“辽事初起国朝带甲百万九边雄镇控北虏如控童子东援藩国虽倭国百战之兵而不能当而虏师不过真夷旗丁数万;弘光初立江南亦有四镇、楚镇之锐卒福建之水师而虏师亦不过八旗之满洲、蒙古、汉军及北地少许绿营;时至今日虏廷已焉有天下大半国朝不过是蜗居于西南之云贵及东南之海岛。”
“何以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