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八月间春种的粮食多已收获。田地里象征着收获的金色麦浪以及充盈在空气中的谷香已然不复存在。不过这般却并非是一年的劳作就此画上句话其无非只是一个阶段性的过程罢了。在那田间地头儿百姓们依旧是忙忙碌碌的翻耕着田土将秋日里收获的希望洒下。
这个国家乃至是这个世界的很多地方都在上演着类似的场景或早、或晚或快、或慢但是对田土的依赖却是从未有变过的。
经过了去年的大战就好像是人在进行了高强度的运动之后总需要休息片刻整个广东地面儿上都进入到了休养生息的阶段。广州府、惠州府、韶州府三地以县为单位展开了不同程度的减免税赋政策在陈凯的勒令之下广州各县的官吏们也同样是忙得脚不沾地一有空儿就跑到辖区乡镇去体察民情以便于更好的展开生产恢复工作。
这些地区皆是在陈凯的权责范围之内。而另外的一些地方诸如粤西的肇庆府、高州府、廉州府、雷州府以及罗定州这广大的区域却是粤西文官集团与粤西众将共治的局面。
不比在去岁之前在潮州、琼州有实际军事存在并且占据府县的郑氏集团广东地面儿的粤西明军各部皆已经被清军轰进了山、赶入了海实力微弱非常。而粤西文官集团的力量就更是微弱的可笑原本两广的高官显宦们大批大批的降清以至于包括郭之奇、连城璧、张孝起之流基本上都是永历四年的两广崩溃后由中枢派往广东的空降官员。
这样的历史现实哪怕是仗着李定国的威势、借了陈凯的东风能够成为这一战的胜利者进而分到了地方上的实利。可是无论怎么说底蕴摆在了那里各自的问题也并不会就此消失更多的则会在变化之下以着其他的形式展现出来甚至是酝酿为更大的问题。
二者势力的南北分界线——仓步水起源于高明县西部的合水镇托盘顶干流经合水、更楼、新圩、明城、人和、西安、三洲、荷城从海口塔下流入西江全长824公里。这条河流在后世被称之为是高明河正是得自其干流发源及主要流经的肇庆府高明县。
高明县的县治所在如今位于仓步水中游河道之侧的明城镇而非是仓步水汇入西江的那一处在后世称之为荷城街道的所在。不过正值这盛夏酷热与农忙交织的时节里沿着那仓步水却有一队队的百姓在向荷城街道方向蹒跚而行。只是于他们而言真正的目的地却并非是在那一处。
山脚下的那一队带队的是一个老人。伛偻的身子负着一个装满了家当的包袱皮儿仿佛老人的脊背就是被那些压得弯了。白发苍苍却不甚光亮暗暗的与灰近乎。尤是如此映衬着那黑瘦干瘪的身躯却依旧是一个黑白分明。粗陋的手一如拄着的木棍包裹着树皮袖口那里散乱的布条也宛如是枯枝上的败叶。脚下的崎岖亦是如此。
“叔公咱们没走错吧?”
“不会有错的。”
老人是高明县西部的农户百姓祖祖辈辈都居住在那里。荷城那边他却是来过的年轻时的事情记忆中好像是服徭役什么的年岁久了记不清楚了但是沿着仓步水顺着水流的方向却是不会有错的。
“叔公这里距离西江还有多远啊?”
不比辛辛苦苦劳作了一辈子的老人少年心性当下还是不甚吃得了苦。即便是此行也是全族的集体决议因为不逃荒怕是就要饿死人了。
“快了快了。”
老人说着脚下的步子却不见停顿。前进数步回首望去族人们也是扶老携幼的追随在后哪怕是已经疲惫不堪了但却也不敢有丝毫的停顿唯恐会掉了队伍。耳畔是少年的不耐烦老人敷衍似的回答着说起来他也无法定位这里到底是哪里更无从分辨出从此间到西江之畔还有多远眼下也只能这么敷衍着。
对于老人的这般态度少年自是不满奈何身后父亲严厉的目光已经有若实质的刺在了他的背上想起平日里淘气后总免不了的屁股遭殃少年下意识的吐了吐舌头也就不再继续发问只是继续搀扶着老人继续向着东面的方向走去。
河岸的湿泥印出了不少的足迹大大小小交叠杂乱老人看了看这些心中的忧虑又去了几重起码他的记忆应该是没有出错的。但是看过了这些脚印从明末广东地方基层失控到随后的战事频仍能够活到今日老人作为这个家族的掌舵人总还是有着几分嗅觉让他对于后面的路途总觉着会出现他不愿意看到的险阻。
“叔公怎么停下来了?”
距离上一次休息其实已经过去很久了但是和平日里历次的休息间隔却还有着一段时间。少年的父亲大步追了上来出言问及老人回过头向着那些早已走得疲乏了的族人们挥了挥手后者们便不由得松了口大气随后挪到路边儿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如果老夫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快到西江之畔了。你听远处隐隐约约的是不是有河流的波涛声?”
身畔就是仓步水远处的波涛声哪里容易听得。不过老人这么一说汉子侧耳细听依稀的也觉着好像是真的有也不知道是不是老人的权威在他心中作祟的缘故。
“那叔公咱们还不赶紧上路争取在天黑前到了那里总比在野外过夜安全吧!”
广东腹地并非是狼群游猎的草原、也不似如今已经沦为虎域的四川盆地这里遇到豺狼虎豹的几率不大但是世道险恶人心难测谁知道山林之中有没有做无本买卖的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