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姜氏终于开了口。她似乎笑了一下但笑意太淡转瞬即逝一时之间竟叫人不知如何分辨真伪。
她像是笑了。
又像是没有笑。
太微以为自己眼花了。
姜氏道:“你想知道什么?你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还是我这些年来为什么不肯见你?”
“我知道您为什么不肯见我。”
姜氏闻言笑了一笑。
这一回太微看清楚了。母亲的确是笑了只是那笑容苦涩至极比哭还要难看。
太微叹口气徐徐道:“您担心自己会再次犯病若见了我没准哪天就会又伤了我。”
她小时候不明白如今这个年纪了还能有什么想不明白的?
为人父母的心情呀……
她对母亲道:“您胆小、怯懦事事惶恐事事担心不敢见我也不敢出门可现在您看看我我已经长大了。我已经长到足够承受一切的时候了您实在不必再担心我。”
然而当她说完以后姜氏脸上的神情却比先前的更要难看了。
仿佛太微的话她一句也不相信。
仿佛太微说的那些字眼全是虚假没有力量的。
她紧紧闭着眼睛一字一顿地道:“你承受不了!”
那样的场景即便过了这么多年她回想起来还是忍不住浑身颤栗。
太微朝她靠近过去伸出手拥抱住了她。
这个年纪的太微已同姜氏的身量差不多。
她的臂膀并不比母亲的纤细瘦弱。
她的拥抱是有力而温暖的。
姜氏埋首在女儿肩窝颤抖着颤抖着落下了滚烫的泪水。
太微轻轻拍着她的背在昏暗中慢慢地道:“娘亲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好不好?”
不必姜氏接话她已自然地说了下去。
“我呀前些时候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个男人。”
姜氏无声地痛哭着忽然身子一僵。
太微却不管也不问只继续轻拍着母亲的背继续轻声说道:“那男人呢生得可真是好看。我头一回见他就在心里想天呐这人长成这样哪有姑娘见了他能不心动的。”
“就算他穷得要死也无妨了。”
太微笑起来温柔动人眼神清澈像头小鹿。
她的心亦好像还在如初见那般小鹿乱撞怦怦直跳。
“您知道么您的姑娘呀脸皮厚极了。他说他喜欢我我就想那可不我这么好谁能不喜欢就是他这样的也不能例外。”
“后来……后来我就高高兴兴地嫁给了他。”
太微的手搭在了母亲的后背上。
母亲的眼泪已经浸湿了她的衣衫。
这身旧衣散发着时光暧昧的香气叫泪水一泡便更是浓郁。
陈旧的芬芳在太微的话音里缓缓流淌。
她蓦地老气横秋地长叹了一声:“可那大概真的是个梦吧。梦醒了我就一点也想不起那份高兴了只是满心难受满心想要大哭。”
“但是娘亲为什么我一想起那个梦就觉得自己还是喜欢他的?”
太微紧紧贴着母亲低下头叹息道:“明明只是一个梦不是吗?梦醒了就该忘了不是吗?”
她没有答案。
姜氏也没有。
良久姜氏终于抬起头来望着女儿声音沙哑而哽咽地道:“你父亲他在娘亲的梦里数年前便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