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在祁茉的抽泣声中降临。
她倦极便睡睡醒便哭。
因着太微果真连一眼也不看她哭得更加伤心。
就是木讷如斩厄也在外头听烦了。国师离开之后便没有再回来像是已经忘了有这么一回事连饭也不差人送。
但少吃一顿饿不死这显然不是杀人的法子。
斩厄算算时辰眼瞧着对面亮起了灯。
星辰浮动般的光亮照进他的眼睛。他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即便离着还远他还是认出来了。
他家主子正提着一壶酒朝国师的书房走去。
那身蟹青色是他没见过的衣裳。
许是风吹的烛火忽然一暗等到再亮起来人影已经看不清了。
书房里国师正在作画。
朱砂红铺了一宣纸。
见薛怀刃进来他放下笔说了句:“你来瞧瞧我这画的是什么。”口气、神态都和往常相处时的样子没什么分别。
于是薛怀刃放下手里的酒靠过去看了一眼:“好像是个死人。”
焦玄微笑又提起了笔:“你这般一说倒是越看越像了。”他唰唰两笔又在纸上增添了两抹血色。
“这是我前些日子做的一个梦。”
“是噩梦?”
焦玄沉吟了一会摇摇头道:“倒不能说是噩梦勉强算个怪梦吧。”
“我梦见我和靖宁伯在偏殿下棋越下越是没完没了。”
“靖宁伯在棋盘上作祟搞得血流成河很是唬人。我梦醒以后怎么也忘不掉那场景如今画出来了才算好受一些。”
他口气轻松地说着梦境。
薛怀刃也只是一脸平静地听着须臾落了座替自己倒起酒来。
焦玄看见便将羊毫随手搁在了笔架上。重叠的山石纹沾上了朱砂色他也不以为意。
越过长桌他走到薛怀刃对面拿起个杯子示意薛怀刃给自己倒酒。
一股药材味。
是屠苏酒。
他闻了闻眸光微闪笑道:“不年不节的怎么想到要喝这个?”
薛怀刃笑笑:“兴许是最后一次了便当作过节吧。”
焦玄喝了一口放下杯子收起笑意将视线落在义子脸上:“你若是今夜老实回去便还有数不清的下一回。”
“不要胡闹。”
他用了个轻飘飘的词来形容他们今夜的会面。
胡闹。
仿佛薛怀刃是什么少不更事的顽劣幼童而不是十三四岁便跟着他拷问杀人的一把刀。
还在夏国的时候薛怀刃就是他的刀。
人人都知道。
时至今日刀尖上的寒光也不会暗澹了。
薛怀刃端起面前酒盏一饮而尽。
他有记忆以来喝的第一口酒就是焦玄递给他的屠苏酒。
新生喝得送别自然也喝得。
“义父。”
他站起身来唤了一声。
焦玄叹口气:“你定然是误会了。”
薛怀刃还在笑眼尾的殷红小痣却像沾了血带着两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杀气:“我还什么都没有说呢。”
焦玄道:“你便是不说我也知道你误会了什么。”他不再看桌上的酒只是牢牢盯着薛怀刃。
他坐着薛怀刃站着。
年轻力壮的镇夷司指挥使似乎随时都可以要他的命。
但焦玄面不改色语气很从容:“那年雨夜对慕容家下杀手的人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