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文嗯了一声:“一字未提这绝非好事恐怕天子也扛不住朝臣议论了……”
眼神复杂地看着李钦载李思文道:“你当须有些准备这一次你逃不过去了流徙千里恐成定局天子赐宴大约便是向你祖父透露此意不日大理寺或许便要将你拿问。”
李思文的眼中充满了失望对李钦载竟是不打也不骂而是萧然长叹。
“自幼你祖父与老夫对你宠溺过甚由你任性胡闹而你结交的狐朋狗友越来越多在外越来越跋扈终于闯下弥天大祸闹到不可收拾今日之祸是你的报应也是我李家的报应……”
“钦载莫怪老夫心狠对你老夫已无能为力但李家人丁众多不能因为你而被牵累……”
李思文扭过头去不敢直视李钦载的目光黯然叹息道:“你……准备一下过不了几日或许便有旨意离家之后自己保重三五年三五年后……”
李思文说不下去了李钦载的表情却一直很平静。
面前这位中年人是他的父亲这位父亲当面说出了放弃自己的话。
但李钦载内心却毫无波动。
血缘无法否认原本被亲人放弃应该很心痛很愤怒可李钦载却并无任何情绪仿佛只是在听一个陌生人述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
在他心里眼前这位父亲只是一个陌生人。
一个陌生人放弃自己本就天经地义能有什么情绪?
祸是自己闯的责任当然由自己担。
不然呢?抱着李思文的大腿哀哀求告吗?
前世的李钦载大学毕业出来工作混迹社会十余年给上司折过腰给客户陪过笑酒泼脸上他仍笑得像个百依百顺的孝子。
交不起房租被房东扔出行李独自蹲在阴暗的过道里一边啃着冷冰冰的馒头一边没心没肺地给女朋友打电话说荤段子。
如果一个人死后墓碑上只能刻一个字那么李钦载的墓碑上刻的一定是个“累”字。
种种经历说不上多么伟大也无所谓屈辱不过是一个成年男人应该承受的苦难。
无论再难再苦无论多少次被人踩进泥土里卑贱得不如狗他都不曾向父母诉苦哀求。
成年后缩回伸向父母的手是一个男人最基本的担当。
这一世也是如此。
望着面前这位陌生的父亲李钦载忽然笑了笑容从未有过的灿烂。
“父亲大人孩儿明白了。我闯下的祸我来扛不牵累李家。”
李思文震惊地看着他手捋青须的动作凝固不动。
此时此刻的李钦载表现出来的担当和成熟是他这辈子都没见过的。
陌生也心痛。
眼前的儿子突然变得无比陌生曾经闯了祸只知推诿耍赖求饶甚至打滚撒泼的少年此刻却如一株雪中的松柏岿然不动用挺拔的身姿告诉他他担得起事。
脑海里的画面飞快闪现从李钦载幼年的牙牙学语到孩童时的任性蛮横再到少年时的跋扈骄纵……
唯独今日此刻的李钦载教人分外陌生。
是因为这次闯的祸太大大到不可收拾无法挽回所以一夜之间成长了么?
李思文压下心头的思绪想到这桩麻烦的后果顿觉心力皆失。
李钦载说完后便朝他行了一礼转身走出前堂。
李思文盯着他的背影忽然叫住了他。
“钦载。”
李钦载停下脚步。
李思文眼中的光彩像燃尽的灯油渐渐暗淡。
“你若早一日有这般担当老夫拼了性命也要保你下来……”
眼眶渐红李思文低声叹息:“……迟了太迟了。”
大错已铸结局已定再难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