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宁看过去,是一个窝在房间最里面的一个很年轻的,伤了腿的士兵,正坐在床上吹埙。
可惜城墙不够高,不能把声音给堵在墙外。乱糟糟的声音就这样尽数穿了过来,如今与这悲凉的埙声像是相互应和一样,让不少没睡着的士兵都掉下了眼泪。
年轻士兵一曲终了,用右手背抹去了眼眶里的眼泪,心里哀恸。
一片阴影突然投在他身上,他抬起还红着的眼睛向上看,只见那位温神医就站在他的面前。
“你吹的这是什么曲子?”温宁用京话说道。
翡翠立刻自觉地用方言重新演绎了一遍。
温宁看向翡翠的眼神复杂。
是她看错了翡翠,比起医学,翡翠明明更擅长的是语言学。
她有系统这么个语言buff,到现在也不太会说这里的方言。但翡翠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已经能掌握大半了。
想到刚才自己被翡翠追着问她对李瑾瑜是什么时候动心的窘迫,温宁头都有点大了,还好翡翠之后放过了她,而且还替她做起了翻译。
至于接收,就可以由系统代劳了。
“小人吹奏的手家乡的一首曲子,小人村里有哪位长辈逝世的时候,就会奏响此曲。”
怪不得她听的时候感觉阴风阵阵,原来这竟然是一首奏给死人听的哀乐。
“你这是不相信我的医术?”温宁对这个送来的时候身上居然带着埙的文艺小青年印象深刻,记得他今年好像也就二十三四的年纪。
“年轻轻轻的,这病根本不会要了你的命,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怎么你自己还想着死?”
那文艺青年听了翡翠的翻译,还是一副我很忧郁的样子,明明是看着温宁的,眼神却又像是透过她,凝在了远处:
“温神医,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我没了父母,没了牵挂 。爱慕的同乡女子,去年回乡探亲时才发现她既然已经嫁为人妇,连孩子都有了。我在这庆州城已经待了三年,都还只是一个伍长。我……”
文艺青年一副天妒英才的样子。
温宁听他说话就文邹邹的,和旁人截然不同,这样的文人作风在这些普遍文盲的低等士兵肯定是格格不入的。
“我听你说话,也是读过书的,为什么不去考个状元,反而来从军了呢?”
“考了两年只考到一个秀才,再想考,却又不幸失侍,家里仅有的余钱便都用来安葬家母了。没有盘缠继续读书,为了谋生,就只能来从了军。”
只能,
这是个典型的“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旧式文人,都瞧不起军队,又如何指望能在军队里得到升职呢。
“你是不是觉得你挺惨的?”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
那文艺少年听出了她话里的讽意 有些恼怒,反问道:“难道不是?”
“你听好了。”
我父亲是正三品的大将军,一套掌法很厉害,在外面虽然很对人严厉,但在家里却很听我母亲的话。我母亲虽然不是什么大家闺秀,但是性情温柔,和我父亲很是恩爱。
“幸福吗?”
文艺青年没有丝毫犹豫地就点了点头。
温宁笑了,笑得他有些莫名其妙。
“这都是我听他们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