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他们拼命地磕头,可眼前的女子根本不为所动。
霏泷不再说话,而这时松永喜兵卫却慢慢走到他们面前。
“怎么?各位真是不要命了。好歹都是曾经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老山田不说,金森、林兄、朝仓老弟,当初咱们可是一起杀进飞鹰会的交情,十三鹰也好,黑胡子也好,这么多的修罗场都走过来了,难道还真要逼我出手?”
“松、松永……”
“松永兄看在大家共过生死的情面上,你就帮我们求求会长吧——”
“情面?呵呵,各位办砸了差事又隐瞒不报,以致差点坏了会长的计划。若黑百合商会换了一个人当家,只怕就是当场活寡了你们也不在话下,现在只是要你们留下一条手臂,已经算得上是仁至义尽了,各位居然还不满足?”
“可是,可、可是!呜呜呜……”
看着松永一步一步靠进,深知这位老管家心狠手辣的四人霎时如坠冰窖,他们是知道的,别看这位老兄弟现在脸上一副叹息的样子,但等会要是他真动起手来,那保证是绝度不会皱一下眉头。对他来说,会长的话就是金科玉旨,是绝对不容置疑的命令。
就在这时,之前一直还缩着身子疼哭的平田突然抬起头来,他瞪向昔日同袍,目眦尽裂,就像是爆发出了自己一生中那点仅剩的血气,高大的中年男人提起手连着那支手锥一起拔起,不顾手上鲜血横流,他怒吼着朝松永喜兵卫一拳打去。
振振拳风,逼人侧目,斗气缠绕拳头如同炮弹。
可松永喜兵卫只是冷笑一声,举臂、划弧,他轻松架开这一拳,然后一把掐住平田的脖子,削瘦的中年管家就这么将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汉子给提了起来。
“不错,真是不错,平田兄倒是我小瞧了你,没想到你还有这么丁点的血性,这一拳倒真有当年和我并肩作战的气魄。只是可惜了,事已至此,你终究还是只能和朝仓老弟他们一个下场。”
“斗气大成?!我艹你娘!松永!你居然有这种实力?!当年你果然有留手!”
“何必这么大惊小怪,我的职责是保护会长,可不能过分暴露实力。当年和黑胡子的那场血战,不过是演演戏,平田兄你若要怪我,那我也无话可说。没错,我就是对那些一起攻进松容街的兄弟们见死不救了。”
“呸!你也配谈兄弟两个字?!”
“骂得好,不过我倒要反问平田兄一句,这些年你可还曾去为那些死去的兄弟再上过香?”
“你……你说什么?”
“金森手下的小七死的时候才十七岁,他家里有个小妹得了腿疾不能行走。死得最早的王直原本是个兵痞,因为得罪了上官,所以被夺了职位,然后诬陷入狱,出来后只能靠着身手混在黑道。林兄手下的杰瑞最喜欢逛窑子,所以常年钱袋空空,最后被黑胡子一刀劈死。还有你平田兄手下的五次郎,那臭小子更是为了帮你挡刀而被十三鹰中的老三一爪捏碎心脏。最早的时候,咱们还每年一起为他们上香,可如今呢?”
“松永你——!”
“该上路了,平田兄,下辈子记得做个好人。”
“德河霏泷!松永喜兵卫!我做鬼也不会放过——啊咳——”
愤恨入骨的话语还不及说完,炽烈的斗气已经侵入五脏六腑,顷刻,平田就被焚成了一具干尸,他甚至来不及哀嚎。
松永喜兵卫抬手拍了拍那只用来杀人的右臂,上面蒸腾的白色炎气一闪而逝,手臂上散发出的烟气就这么被轻轻拍散。
他转过头来,居高临下地看向剩下四人,那森森冷笑直如阴曹阎罗。
直到黑百合商会专门处理特殊事故的工作人员将那四个业已疼昏过去的男人抬出房间后,霏泷这才缓缓将身子转了过来。
眉宇间有一丝晦暗,她低头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单子递给松永喜兵卫。
“安排一下人手,尽快把这份赔礼送到弗兰卡商会。”
“是,弗兰卡小姐那边可要单独再送一份赔礼?”
“不用,咲小姐那里,我亲自去一趟,她对我的观感不错,多少还会卖我一些面子。”
“……明白了。”
“喜兵卫有什么话想说就说吧,你毕竟和那些人不同,是和我一起从‘故乡’那里走出来的人。”
“那就恕属下直言了,少当家这次闯下的祸确实不小,平田的话虽有狡辩之嫌,却也不无道理。这么处置,商会里的元老们嘴上是不会说什么,但心里难免会不舒服,甚至会埋怨会长包庇胞弟。”
“人以利合,亦以利散。黑百合商会毕竟是做大了,我们的那些老伙计们,现在早已过惯了呼风唤雨的舒服日子,自然会害怕突然失去这些,现在他们只怕比谁都在意商会的利益,以前的那些兄弟情谊恐怕早就被他们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他们要抱怨就让他们去抱怨好了,要是敢跳出来造反,我也不介意接受他们的挑战,左右不过是提早除去一些蠢蛋而已。”
“可是这毕竟还存在着风险,很难保证其他势力不会趁着我们内讧之时坐收渔翁之利。”
“喜兵卫,你难道忘了我们‘故乡’的规矩了吗?”
“……喜兵卫时刻不敢忘却。”
“强者生存,强者剥夺一切,弱者被践踏,弱者就只能被当成肥料。是掠夺的一方,还是被掠夺的一方,取决这一切的不过是个人的手腕而已。我就是要用这次行动告诉他们,不管何时何地做出什么样的决定,黑百合商会只有也只能是【落花时雨】的东西。”
女子平静的眼眸深如湖水,但却异常的炽热,这让松永喜兵卫一时无语。
站起身来,在起了一层寒霜的玻璃窗上,她用手掌慢慢擦出一道痕迹。
“喜兵卫,你现在还记得‘故乡’的模样吗?”
“已经过了这么多年,属下或许已经有些记不清了。”
“是吗,可我到现在还是历历在目啊。”
那不见天日的茂郁森林,那比死还要难受的训练,还有那些浑身散发出恶臭的男人们。
怎么能忘记呢?
怎么能释怀呢?
一如深流静水,她举目远望,视线那方似是阔别已久的故乡,又像是不存在的海市蜃楼。
丝丝寒气透过玻璃窗入侵,那如曼珠沙华般梦幻的病弱女子忍不住又咳嗽了起来。
“对了,还有那位源先生的资料,圣都那边可有新的情报?”
“属下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关系,但毫无例外,得到的答复都是没有问题。就连花大价钱在特裁省那边买到的消息也证实那名源柳皇确实是剑卫队退役的正规军人。”
“哦?是吗,那就奇怪了。以我的直觉来看,这位如今在王都风头无二的源先生比起军人却更像是一名过惯了闲云野鹤生活的游侠儿。”
“那就是消息有误?”
“不,这个不会有错,黑百合商会的情报网我信得,而且即便这个情报网所涉及的层面不足,但‘那一位’提供的私人情报渠道却绝不会出错。除非是特裁省的贝莉雅卿亲自为这位源先生做假,否则这情报有十成的可信度。”
“那如果,属下是说如果,真是那位贝莉雅卿为源柳皇隐瞒身份呢?”
“有什么样的关系能让堂堂的教国枢机卿为一个人做伪证?七大枢机卿可是仅次于教皇的人物,那位贝莉雅卿更是出了名的清正廉洁、不近人情。”
“可真要有那万分之一的几率呢?”
“若真是这样……那么这位源先生只怕就是我们的‘同行’了,但以我对他的观察,此人心性单纯,不是能作伪取巧之人。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喜兵卫你还是派人盯着他好了。”
“遵命。”
“记住,不要跟得太紧,也不要派人盯梢,而是用蜘蛛布网的那种方法,间接地盯着他,花多少钱无所谓,这件事你亲自去挑选人手,毕竟是第四武境的大宗师,黑百合商会可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惹上一个麻烦。”
“属下明白了,还有,关于尤弥尔神教的那些人……”
“不必去管他们,他们似乎和三御家中的某一家搭上了关系,这些天在旧城区有不少人都莫名被吸走了精气,八成就是他们干的好事。没关系,这王都越乱越好,喜兵卫别忘了我们的任务。”
“是。”
“武器和麻醉药收集得怎么样了?”
“调达工作大概进行到七成左右。”
“尽快去办,准备完成之后流出一批给那群响马,剩下的照旧运往‘故乡’,还有这个季度的情报也捎去一份给‘那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