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三十儿晚上包了一宿的饺子,陆兰儿撑着眼皮啃了俩,没等到时辰就跟虎头虎蛋抱成一团睡着了。等第二天睁眼,家里只剩下柴氏叶氏,叶老爷子带着一家老少爷们儿们去祭祖了。
因为他们是猎户出身,大多都在深山里住,祭祖也没有什么祠堂,就野地里划出来一片地方挖坑埋出来的坟包。这又是大冬天,跟平原上祭祖烧纸的不一样,他们不烧纸钱,怕纸钱烧了被风一吹燃了林子,就烧了几挂金银箔的元宝,然后把买回来的点心,家里蒸的包子饺子,切了的香肠和猪肉头凑了一盘子,堆成一堆,浇了酒烧了。
有的地方祭祖,这些好东西是要拿回去分吃掉的。但是他们这一片不会这样做,哪怕家里没啥银钱,只能祭一盘子饺子,也是要烧给祖宗们吃。
“今年咱家有儿孙了,家里还多了个丫头,虽然不是亲生的,但是顶个的好。给各位祖宗买肉的钱就是丫头兰儿赚的,还请祖宗保佑能让兰儿成为咱们叶家人。”
叶老爷子用棍子拨弄着土坑里燃烧的食物,絮絮叨叨,“咱荣哥儿年后去读书,之前带去给先生看了,先生十分喜欢。兴许咱叶家也能出个秀才大官人,给祖宗们光宗耀祖。还有虎头虎蛋,这俩娃岁数太小了,之前也没咋养扎实,求祖宗保佑他们好好的长大,只要是能读书的,我就豁出去供他们读书,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再拼几年,不妨事儿的。”
“对了,咱家买地了,买了三亩上好的田地,里面种了麦子,开春就长。等明年,咱们就能吃上自家种的麦子了。这买地的钱也是丫头兰儿赚出来的,那丫头可真好啊,人聪明又大气,瞅着就像咱叶家人的性子,按说应该能跟咱一家。就看荣哥儿能不能争气了。”
叶鹤荣:……
叶老爷子念叨了好长一通,然后看向雷松海。
雷松海咣咣磕了仨头,吭哧了半天道:“我会好好的过日子的,还请祖宗们放心。”
叶老爷子:……
“没办法,这孩子就是闷,跟咱家金桂一样,闷头到一起了。只求几个孩子别像他们,哎哟,可千万别随了。”叶老爷子叹气,念叨完了自家最后带着儿孙又磕了头,把地方让给了侄子他们。
这一片都是叶家祖坟,叶家来这边发展了几代了,坟包里最高辈分是叶老爷子的爷爷。大坟包旁边还有几个小小的坟包,没有立碑,就插了几根枯枝,或者放着几块石头。
叶鹤荣知道,那是叶家还没长成就夭折了的孩子。雷家也有,不过有坟包的都是男娃,夭折的女娃基本上都埋进了野地。雷松海入赘没多久,就带着叶氏去野地里,起出一副小小的枯骨,用罐子装了带过来埋到了叶家祖坟旁边,小小的坟包不足半尺高,上面放了块圆溜溜的鹅卵石。
来祭祖的人很多,回去一路遇到不少村里人。叶老爷子脸上带了光,走路都挺起了胸脯子。平时祭祖他只能带着侄子侄孙过来,如今也能带上自家孙子了,能不开心吗?
“叔,你家买地了?”他大侄子叶力财凑过来问,“多少银子?我家也攒了点儿,想买块地种点儿好粮食什么的。”
叶老爷子道:“棺材本和买那个绣片儿的银子都加上,七十多两买了三块地。要我说你们先别急,我瞅着那家兴许以后还得卖,咱们最好买到一处。”
叶力财大惊,道:“那可不便宜。”
叶老爷子道:“跟东家借了点儿定钱,地是好地,还种了冬小麦,入夏就能收麦子。我这岁数大了,还能往山里跑几趟?总不能以后就跟炕上过吧?买几块地,好歹也有个念头。”
“是这么说……”叶力财道:“我们这边兄弟几个屯了些好皮子,年前也卖了些钱。都琢磨着想买地,却又不知道咋入手。其实我们也没想着买上等田,中等的就差不多。”
叶老爷子道:“银子都花了,不差那点儿。中等的也十多两呢,我都看了,位置啊土啊,都比不上上等。最起码你浇地用水啊?上等田大多都能挨着水源。大财,你就别着急,你们都还年轻,还能再奔几年。这个银子攒着,回头有了好地就买好的。”
叶力财想了想,道:“也是,差几两银子离水远也不合适。那成,我们兄弟几个再商量一下,如果那边还卖地,咱们爷几个就把地买一处,也有个照应。”
他们这些猎户再往前都是流民,来到这山里连籍贯都没有。是到了叶力财这一代县里要充民,这才给了他们籍贯,选了村长。没有籍贯就买不到地,有了籍贯之后这群人才会有根,有家,才会想着盖房子置地。
还好这几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家里人头只需要出点儿徭役,不需要充军,日子还算是能过下去。若是生在乱世,有个籍贯还不如没有,回头往深山里一扎,也不去充军送死。
虽然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还没人知道,但是一块地也成了这群猎户们心里的目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