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被质问,雷松海看着陆兰儿红肿的双眼和严肃的小表情,不由得紧张起来。
“前段时间山上?下来了狼,你爷担心狼会进村子,就经常带人上山看,结果遇到了狼群……”
叶三叔也道:“这也是难免的,虽然狼很少下山,可是只要下山就是成群结队。幸亏咱们有经验,只是受了伤,没有死人。”
猎户们大多都住在山上?或者山脚下,一个是方便打猎检查陷阱,一个也算是提防有什么大型的野物下山进村祸害。
野马屯子的这些人之前也都不是这个地方的,虽然最后形成了村子,也有了官府登记,但?是山下比较好的地方早就住上了人。他们想要迁村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且不说祖宗的坟地都在山上?,迁村之后祭祖就会麻烦,除非迁村跟着迁坟。而且这个村子就算小也几十户人家了,这几十户人家上百口子人怎么安排,往那里安排,也是个费心的事。
迁村之后还要重新分地盖房,否则连住的地方都没有。留在山里虽然麻烦,但?是好歹有地方住。
在古代这种地方可没有什么扶贫政策,什么迁村给补助啊,政府帮忙盖房子啊,没有。如?果是安排到别人村子里,还会被排斥。很多村子都是几个大姓组成,大多沾亲带故,压根不乐意接受外人。更别说还是一群猎户出身的,这群猎户往上?数谁知道有没有出过贼匪呢。
“你爷就是岁数大了点儿,不小心被挠了几下。没看都是皮外伤吗?丫头你别着急。”雷松海笨嘴笨舌的解释。也不知道为什么,如?今的陆兰儿跟以前那个唯唯诺诺的陆兰儿完全不一样了,小小年纪已经有了当家做主的气势,家里不少大小事都会不由自主的找她商量。
如?今被质问,雷松海简直头皮发麻,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儿。
叶家几位叔伯也看出来了,叶二伯道:“丫头别生气了,如?今咱们不是也在山下买了地吗?回头找人问问能不能买块地盖个房子,等冬天到了咱们就都去山下挤上几个月。二叔岁数确实大了,也不应该跟咱们成天往山上跑了。”
陆兰儿更是坚定了想要买庄子的心思,只是古代族群拉家带口,她只想带着自己一家子离开那个山,但?是叶老爷子绝对放心不下他这几个侄子。可是人心易变,陆兰儿不敢替别人的人性做什么保证。
她用力揉了揉额角,道:“我知道了,我就是,就是太着急了。爷爷毕竟五十多岁的人了,以后不能再上?山。实在不行就凑钱在山下买个院子,跟二伯说的那样,到了冬天就去山下挤挤。银子虽然好,可是架不住危险。”
“是是是,”几个大人连忙点头。
叶家叔伯在这边呆了一宿,抓了药就赶紧回去了,雷松海也跟着回去,毕竟家里现在只有女人,他不放心。而且家里还有猎物需要收拾,不管是卖钱也好,拔掉皮毛自己留着也好,放时间长了总归不合适。
叶老爷子被强行留了下来,一开始陆兰儿连炕都不让他下,只能愁眉苦脸的靠在被跺上跟俩小孙孙玩。就这么躺了十多天,伤口愈合了,才被允许能在院子里溜达溜达。
各种苦药补药炖成黑漆漆的汤,喝的叶老爷子苦不堪言,恨不得半夜偷偷跑掉。可是不喝又?不行,几个孙孙眼里转着泪花花看着他,别说是药汤了,毒药他都能不闭眼的灌下去。
“今年过年就在镇上?过了,”陆兰儿拍板,“伤筋动骨一百天,爷爷岁数大了不好操劳,镇上?看大夫也方便。回头把奶奶跟娘也接过来,虽说冷清了一些,总比劳累了要好。”
叶老爷子愁眉苦脸,他在这个小院子里被圈的都憋屈坏了,“这院子太小了,咱们家人多,也装不下啊。”
陆兰儿道:“叔伯他们不来,就来大姨小姨两家。这边一大一小两间屋,挤一挤也能睡下了。实在不行就跟屋里架个小床,多盖两床被子也能睡。”
“可,可是,家里还有骡子,有狗有鸡……”叶老爷子半辈子都跟山上过的,每天一出门面对的都是大山。哪里跟这边似的,出门就是院墙,抬腿就能绕一圈,放个屁邻居都能听个响。
陆兰儿装作没看见叶老爷子的可怜样,道:“开春在送您回去,既然来这边养着,怎么也得好好的养。没听大夫说吗?您年岁大了,禁不住折腾,这次又失血过多。以前受的伤也没养好,现在不注意再过几年就更麻烦。爷,您别是不打算看咱家荣哥儿考秀才,也不打算看虎头虎蛋成家立业了?”
“哎呀,你这话说的,我还想给你们带孩子呢!”叶老爷子不好吱声了,“我去看看汤药煮好没。”说完抬脚跑了。
陆兰儿说一不二,先给俩姨送了信儿,临近过年就直接把家里人接了过来。家里那些活物暂时摆脱叔伯们帮忙照料,只是今年特殊情况,祭祖也只让雷松海带着叶鹤荣回去。
叶家叔伯十分?通情达理,叶老爷子毕竟是长辈,这次又是为了几个小辈才受了伤。岁数大了禁不住折腾,家里小辈着急操心也是应该的。
年前又?下了几场雪,积雪堆满了半个院子。雷松海把这些积雪都拍打结实,然后掏了几个雪洞出来。这院子里没有储物的大缸,家里买的鱼啊肉啊,蒸的干粮啊,吃不完的剩菜剩饭之类的,就都放进雪洞,然后用柴火堵住洞口,提防进去老鼠。
镇上?院子虽然小,住的憋屈,但?是也有方便的地方。那就是逛市集。镇上?每到逢二就有个集,年前还有一次大型的庙会。家里几个孩子基本上没有逛过庙会,去年赶集也只是买了家里需要的东西,离的又?远,来去匆匆。
不过今年不用着急了,一大早全家人吃饱喝足穿的暖暖的,锁上?门慢悠悠的往庙会去了。
每年年前的庙会各个商家都会有打折处理的东西,锦绣花坊不但?摆出了不少便宜的小花簪小首饰,还在门口铺了个毯子,弄了个套圈的游戏。
一文钱五个圈,毯子上?摆满了各种花簪荷包首饰之类,套中了直接拿走。毯子周围围满了大人小孩,不少人手里都拎着十多个竹圈,简直套红眼了。
竹圈有弹性,落到地上会弹跳滚动,很难套中那么小的东西。可是如果一文钱套中了,那么最便宜的也是十文钱的小花朵,谁会不喜欢呢?
陆兰儿给虎头虎蛋一人买了十个圈,两个孩子精神紧张屏气凝神,但?是没有什么卵用。不过好歹是自家铺子,四文钱也不值得心疼。
叶氏兜里也有了点儿钱,看见卖炸糕的就给几个孩子买了炸糕,热乎乎的用油纸包着,又?香又?甜。
“以前可不敢想,”叶氏自己也买了一个,吃了两口就递给了雷松海,眼里都是笑。
雷松海涨红了脸,他一手抱着六六,一手拿着炸糕三口两口吃完,便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悄悄的抓住了叶氏的衣袖。牵手是不敢牵手的,不过抓衣袖也足够表达亲昵了。
其实这个镇子并不大,只是庙会上?人多,还有店铺雇了耍杂耍的,踩高跷的,舞狮子的来凑热闹,接踵摩肩人挤人。而且这次也不着急买东西,一家子光看热闹了,半天才挪了没多远。
因为今天是腊月二十三,是个送灶王爷上天的大日子。卖糖瓜和麦芽糖的摊子都挤满了,大人小孩都满脸乐呵呵的,手里攥着油纸包的糖瓜,或者拎着陶罐装的麦芽糖稀。
糖果永远是小孩子们的最爱,柴氏今年特地买了一大包个头大的糖瓜以及一罐子糖稀,虎头虎蛋攥着大糖瓜啃得满脸都是糖渣,吃的那叫一个开心。
等到晌午一家人也没回家吃饭,而是找了个小饭馆儿。这是一家面店,只做羊肉。门口一口大锅煮着奶白色的羊骨汤,老板抻面的手艺出神入化。
陆兰儿要了几碗羊肉面,又?要了一盘子烤包子。斜对面就是去年他们吃过包子的那个店,包子店人也不少,只是看过去之后心中感慨万千。
去年镇上?也有庙会,只是他们压根没有什么心情转。再加上?雷婉月折腾,原本兴奋的心情都变成了郁闷。只是如今心态似乎也不一样了,他们一家子坐在更贵一点儿的羊肉面店里,吃着喷香的烤包子,喝着热乎乎的羊肉汤,还有了说说笑笑的心情。
“诶,看,那边。”柴氏突然到。
他们这一桌靠里,毕竟有孩子,靠里能暖和一些。而且店里人也不算多,透过大开的窗户能看到外面的情景。
柴氏说的那边就是包子店,今年孔氏带着自家几个孩子和两个孙媳妇出来,跟雷婉月坐在对面包子店里吃包子呢。
雷婉月看上?去到挺亲近孔氏,俩人挨得很近,一边吃一边说着什么。她肚子看上?去也挺大了,估计年后就能生。倒是那俩儿媳妇看上?去性质并不高,尤其是小程氏,看着比之前瘦了不少,脸色也十分?难看。
叶氏突然小声道:“我记得她不是有了吗?怎么还这么单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