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事实就是,尽管直播间有一千多人,但并没有什么用,他们的推测让莫羡都能一眼看出其中的破绽,什么买错酒了啊,被店家坑了啊,天黑看不清牌子啊,白兰地促销价亏本大甩卖啊,简直让莫羡无言以对,如果她的表情能化为文字,那一定是“问君何不乘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换句话就是,你们咋不上天呢。
下了火车,眼前是一副标准的山村图景,火车站前,一片古老的红砖房屋正伫立在深秋的旷野之中,眼下正是午后,天空飘着大朵大朵的阴云,衬得蓝天清透如最美丽的蓝宝石,一条清澈碧绿的溪流正从金黄稻谷中愉快地穿行而过,田间旷野,隐约能见到几个穿工作服的人影,莫羡突然能理解为什么城市人都在往乡村跑了,比起常年累月笼罩在黑雾中的伦敦,韦布里奇小镇简直是仙境般的存在。
“真美,”莫羡的鼻子总算得到解放,她的鼻尖嗅到的是随风而来的青草涩味和麦谷晒在阳光下的气息,而不是总带着秸秆和煤炭燃烧的焦烟味。这让她真心实意地感叹起来,“如果伦敦的风景能有这里的一半好,我就心满意足了。”
福尔摩斯听了却微笑着嘲弄道,“可惜小福斯特先生不这么认为。”
小福斯特先生的住址并不难找,韦布里奇小镇本来就不大,住宿区和商业区都集中在主干道,而火车站就位于主干道的末端,顺着大路一直往前走就能找到小福斯特先生的地址,跟在福尔摩斯身后,莫羡注意到虽然路上行人并不多,但韦布里奇小镇的居民很是有些好奇心,仿佛听到了火车的动静,一个两个窄立领褐色衣服的女人——因为常年暴露在阳光下,她们老得格外快,白人又特别容易显老,莫羡只看了一眼,便礼貌地不再向她们投注更多的视线——她们打起二楼的窗帘,对着行人们指指点点,时不时地说笑几声,引来更多的人掀开帘子围观,因为楼层够矮,莫羡甚至能听到她们的只言片语,“美丽,异国,衣服……”直到走过一半,莫羡才意识到她们在说她。
就在这么一晃神的功夫,她险些被突然从巷子里横冲直撞的泥猴子撞到,还好福尔摩斯先生眼疾手快地拉了一把,才避免她这身旗袍惨遭不幸的待遇,饶是如此,莫羡也被这个见面礼吓得不轻,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来到了真正的乡下,而比起外面的美景来,眼前所见似乎才更符合乡下这个名词。
直播间的观众们也好像第一次见到这种架势——废话,他们怎么可能见过维多利亚时代的乡村——从跑到天边去的#哪种酒更好喝#话题转回来,配合着直播画面感叹[腐国的乡村就是比我们华国美啊,瞧这小房子小瓦。]
[其实华国现在的乡村也挺美的!]
[我正在抓紧时间截图,你们注意点不要挡住屏幕。]
[右下角特么不是有个屏蔽弹幕的选项吗?玛德制杖。]
[恍恍惚惚红红火火。]
[播主,福尔摩斯停下来了。]其中一条弹幕提醒道,[咦,这房子,比刚才见到的那些小房子都大得多啊。]
不愧是从伦敦来的,当莫羡看到占据一条小巷的一整栋别墅时,心底的感慨几乎和直播间的观众们有得一拼,见过那些低低矮矮的小红砖房,眼前这栋大红砖房才有点城里人的味道。
福尔摩斯上前按下门铃,没过多久,一名穿着西装的男子便出现在门前,疑惑而警惕地问,“有事吗?”
被福尔摩斯训练出来的莫羡一看到他出现,立刻用她放大镜般的观察力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打量小福斯特先生,同时动作的还有被她操控的直播镜头,遇此情况,原本笑闹的观众们都默无声息,他们仿佛已经达成默契,不再关键时刻发毫无帮助的弹幕。
[西装很合身,]不知是哪一位先抛砖引玉,[而且被熨过,如果他没有一个仆人的话,那一定有一位合格的妻子。]
[他有未婚妻的,]立刻有人提出来,[不过看样子他和未婚妻的关系很亲密,他的肩上有一根金色头发。]
[但是头发很乱,而且有点秃顶,眼睛浑浊,有红血丝,应该经常熬夜,皮肤发黄,肝功能有问题。]
“他的身上有酒味和烟草味,”莫羡用意识对直播间的观众解释,“还挺浓的。”
[那是酗酒引起的肝脏问题,]弹幕马上补充道,[虽然身材走形,不过身板还在,年轻时应该有好好锻炼身体,所以就算现在被酒掏空,底子也还是有的,我是临床实习医生,只能看出那么多了。]
莫羡的视线绝称不上隐蔽,小福斯特先生在她的目光中不自然地退后一步,右手依然搭在门上,“请问你们是谁?”
“我们是福斯特太太的邻居,听说她的死讯,特地前来拜访,希望能够参加福斯特太太的葬礼,”与莫羡不同,福尔摩斯先生只是仿佛心不在焉一般将他打量一番,挂上绝对能称得上友善的笑容,“正是这位小姐发现福斯特太太的遗体。”
“Oh!”小福斯特先生放在门上的手一紧,颤抖地深吸口气,“请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