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肴都端上了桌,今日有喜事,便开了内院的门,一家人坐在大圆桌前小酌一杯。
吴岩禄拉着徐六娘的手,到此刻也没回过神来。
关明溪盛了一碗胡辣汤,笑道:“恭喜大哥嫂嫂。”
徐六娘便接了话?茬:“我想生个姑娘,像二娘这般的。”
潘四娘倒先笑了:“好,到时候让二娘教着习书写字。”
“那我可得快点儿生,可不能等二娘都成了亲,我倒没了脸日日拉着她。”
徐六娘下午还有一丝害臊,这会儿全没了,又恢复到往日的直率性子。
潘四娘见关明溪有些头疼的模样,便赶紧打了圆场:“你们妹妹年纪还小,我得多留两年。”
吴承远觑了一眼自家娘子,又看了关明溪的脸色,最终也没开口说话?。
他是觉得张家不错,状元郎也是个值得托付之人,不过既然女儿不喜,那也不能强求。
想完又郁闷一番,端起桌边酒杯便一仰而尽。
关明溪向来眼观四方,吴承远这模样当然落在了她的眼里,不过垂了眸子装作没看见罢了。
京中的姑娘们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向她这样仰着头朝爹娘说不嫁的,只怕是头一个。
便是容纯公主,集一身宠爱也无?法?对自己的姻缘说一个“不”字。
徐六娘喝着热乎乎的胡辣汤,只叹好喝得很,呼噜呼噜下肚一碗还嫌不够。
直至天边月牙都隐在了云里,这一家子才酒足饭饱。
吴岩禄扶着徐六娘,嘴里碎碎念叨着:“以后无事便不要往茶坊去了,要是人多冲撞了如何是好。”
“说的什么笑话?,我看见人家有身子的妇人,还出门买绢布。”
徐六娘闲不住的性子,让她不出宅院,只怕要日日在房中寻死觅活。
关明溪心里有数,便插了话?头:“嫂嫂要是在家中觉得无?趣,让丫头来寻我,我去伴你说说话?。”
徐六娘自是一口应了,还说明日再来请二娘做些吃食。
夫妇二人推推搡搡走的,关明溪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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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关明溪如约梳妆打扮后,便带着巧儿去了新门瓦肆。
临近年关,瓦肆里头热闹非凡,说书的言语间也喜气洋洋,那些个赏银也比平日多了一倍。
关明溪在楼上阁子坐定后拿眼四处瞧着,身后传来一道熟低沉的声音:“二娘在找人?”
来人锦衣墨缎,一脸冷意。
比外?头那冬日里凛冽的风还要冷三分。
昨日有察子来报,说是关明溪的贴身侍女去了张府,要与张舟远在瓦肆一见。
李衡辞听说后,没留神捏碎了手中茶杯,碎片扎进了手掌心。
这会儿张舟远被困在府中,一时半会儿出不来,李衡辞下朝后便往这里赶,见到关明溪四处张望,等的却是他人,难免心中苦涩。
关明溪见是他,回?头看了一眼巧儿,巧儿脸色突变急急摆手:“娘子,我可没有同?善王提起。”
巧儿虽然做事大大咧咧,却不是个会撒谎的。
李衡辞手眼通天也不是头一次见识,今日张舟远是来不了,这样想着难免惋惜。
关明溪拧着眉头踌躇半晌,眉间缓缓舒展开时,朝他点点头抬脚便要走,这幅模样落在李衡辞眼里,以为她是在念着张舟远,此时宛如刀尖剐心,刀刀钝痛。
关明溪见李衡辞不语,同?他擦肩而过之时,却被轻声唤住:“见到我很失望么?”
她脚步一顿,微讶道:“王爷这话?又是为哪般?”
“你寻张舟远做什么?”
“有事相商。”
关明溪身形似扶柳,即便穿着厚厚的褙子也瞧着单薄得很,往李衡辞跟前一站,更显得纤细。
李衡辞见她一脸茫然,眼底清澈如溪,倒应了她的名字,方才的恼怒瞬间消了大半,一句重话?都舍不得再说。
“若是有事,同?我说也是使得。”
关明溪倒不是不愿将钟大夫所言说给李衡辞听,只是这不过是她心中猜测,况且李衡辞身边多少眼睛盯着也不知晓。
但凡他有一丝异动,便是康王那头也少不了闻声而来。
关明溪是不愿打草惊蛇的,关子茹既然能从把?守森严的侍卫中逃出来,那背后之人一定身份不低。
皇城司的察子便是这点不好,虽说在这京中百姓、朝臣家中无孔不入,却也因此,叫众人都有防范之心。
楼下上了戏曲班子,咿咿呀呀地不知在唱些什么,只是嗓音柔柔,像是吴侬软语,关明溪探头看了一眼:“小事罢了,既然张状元今日不能赴约,改日也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