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六娘在法兴寺的知善堂,同僧人一道念诵佛经,兴许是人太多,也兴许是肚里孩儿的缘故,她一时觉得有些烦闷。
起身绕过众人,出了知善堂的大门,和众多香客站在殿前观赏景色。
侍女便道去给她拿杯茶水来,去了不?一会儿的功夫,再回来时,徐六娘已经被送去了最近的一间禅房。
有站在身旁的香客说是她脚下没站稳,滚下了台阶。
知善堂前五个小台阶,说高不?高,说低也不?低,徐六娘又是有身孕的妇人。
她躺在地上昏迷不醒,襦裙上沾了点点血迹。
侍女吓得白了脸,守在徐六娘跟前一动不敢动。
还?是上了年纪的僧人问了一句,可有同伴,她这才想起来关明溪和容纯公主。
小沙弥分散开去寻关明溪,又在各个香客中寻找会医之人。
法兴寺没有大夫,小病自医,寻常有了大病都是下山去医铺,可这会儿显然来不及的。
小沙弥辗转找到关明溪时,徐六娘已经在塌上躺了一盏茶的功夫。
期间有僧侣拿了止血的药草来,却又不知如何下手。
寻常胎儿要是未满三月,大都不会向外提起。侍女这才哭丧着脸说自己娘子怀胎快两月,这血怕是……
几位心善的香客听此,也不?由得念了一句“佛祖保佑”。
关明溪听到小沙弥的话,神色倏地冷凝,立即起身开门,问道:“在何处?”
李兰瑶和吴凤音面面相觑,愣了一顺才跟了上去。
路上小沙弥三言两语说了大致情况,关明溪心道不?妙,捏着拳头的手,指甲直接陷进了肉里,而她丝毫不觉。
她是知道徐六娘有孕的,且今日来法兴寺为的便是此事,若真是磕了碰了伤到胎儿,再不?敢细想。
吴凤音这会儿在后头说道:“我倒是带了大夫上山。”她挥手让身边侍女去寻。
定国公府多大的派头,出城几辆马车,吴凤音前来礼佛,自然带上了大夫。
方才沙弥说徐六娘摔了之时,她便嗫嚅着没开口,内心挣扎了半晌才提起这茬,不?论怎样,还?是人命重要些。
一群人赶到禅房时,屋内炭火烧得正旺,暖烘烘的,烧得人脸发烫。
徐六娘的侍女见了关明溪像见了救命菩萨似的,揪着她的衣衫道:“娘子,这可如何是好!我就是去倒一杯茶水的功夫!”
小丫头慌了神,众人难免也觉怜惜。
她哭得梨花带雨,关明溪看了一眼榻上躺着的身影,身上压着两床棉花紧实的褥被。
徐六娘虽说妆貌依旧,可往日光彩不再,即便是昏迷中,依旧皱紧了眉头。
周遭站了几位僧人,领头的便是主持会清,本来他在禅房清修,听说人命关天,也顾不得其他赶来。
还?有些方才与徐六娘一同赏景的香客。
会清主持道一句“阿弥陀佛”:“施主,已经派人去山下请大夫。”
他原以为这样年纪小的姑娘,见此定是如同那侍女一般,六神无主先乱了阵脚。
可关明溪应了一声,也没哭没闹,先去摸徐六娘的手心,幸好还?是热的。她犹豫着往下摸了摸,手下只觉有些粘腻。
寝被下也被沾染了血,关明溪心下一凉,要知道现在是冬日,徐六娘穿着厚厚的袄子,下头亦是襦裙亦是挡风。
“寺中可有人参?”
会清主持愣了一瞬,没想到这小娘子这样冷静,便道:“有,我这就让小沙弥去取。”
侍女没提徐六娘有身孕时,那些僧人以为摔了外伤,拿的草药过来都是外敷用。
关明溪看着嫂嫂惨白的脸,强忍住鼻腔那股酸意:“谢过主持。”
定国公府的大夫气喘吁吁赶来,手中拎了一个木制药箱,是个上了年纪的娘子。
她直接搭上徐六娘的手腕,又掀了眼皮子看看,转头说了一句:“还?请各位在外等候。”
会清主持也懂得避嫌,念了一句佛号便带着各僧侣出了房门,那几位想香客亦是跟着离去。
房内只剩下几个姑娘,还?有几个侍女。
那大夫也掀开寝被瞧了瞧,叹道:“兴许孩子是保不?住了,这娘子身子还?算好,人还有救。”
“可有带衣裳,等会儿给你家主子拿来换上。”
她自己则拿了药箱中的银针,一根根扎进徐六娘的皮肉。
那侍女这才止了哭,慌慌张张地说有,不?过在山下马车里。
李兰瑶得了机会开口:“让我府中侍卫去取,他腿脚快些。”
吴凤音皱着脸:“不?必去了,我带着有,若不嫌弃穿我的便是。”她也不?知道为何,面对关明溪本该是幸灾乐祸的时候,却一次次伸了援手。
定国公府的嫡女,穿的用的又怎会遭人嫌弃,她这是没打算在这上头跟关明溪计较。
关明溪自然也感受到了,抬眼看她,真心实意道:“二娘谢过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