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雪也不算是没来由?下的,先前的狂风是在向人昭示,它要来了。
关明溪在奉恩侯府两年,从未有机会摸到雪,作为嫡女首要便是端庄示人,能趴在窗上?瞧几眼都是奢侈。
她扬起脸,缓缓伸出手来,雪花落在手心倏地不见,像没来过一样。
“兴许明早,大雪便覆盖了这法兴寺。”李衡辞双手交于?身后?,冷不丁说道?。
关明溪十指冻得通红,依旧乐此不彼:“那下山可?就难了,王爷何时走?”
“过两日吧!”
“宫里人,还有皇城司的察子只怕是要寻你了。”
“无碍。”
关明溪转了个圈,厚厚襦裙压得实实地,裙摆愣是没动一下。
“罢了,我也管不着。”
轻柔的雪花像柳絮似的,青石板上?又被扫地僧打扫得极为干净,缓缓落下也未见污泥。
李衡辞看关明溪脸被吹得发红,便上?前道?:“回吧,等会儿该冻伤了。”
关明溪没应声,像没听见一样,脚下步子越挪越远。
李衡辞刚要抬腿跟上?,便被逸风唤住:“主子,曹皇后?得了消息,已经?说予官家听。”
“哦?倒是快。”
“官家本意要将您召回宫中,被曹皇后?拦下了。”
曹皇后?巴不得李衡辞多?做些出格的事儿,才有了机会抓他的把柄。
就凭李衡辞的身份,私自将太医带出宫给妇人诊治,光是这点也算不得什么痛处。
“看他们?想?耍什么花样,暂且不理?会。”李衡辞望着五丈外?那道?倩影,又道?,“让人去查,关子茹是不是在康王府中。”
逸风点头,又隐身退去。
关明溪自然是看见了的,不过与她无关,便没理?会。
李衡辞大步流星,直来拉了关明溪的手:“太凉了,明日多?穿些再出来玩。”
关明溪破天荒的没反驳,眼睛牢牢盯着李衡辞那只手,骨节分?明,有些粗糙,关节处都是小小的茧疤,同关明溪这双纤细如笋的手放在一起,算得上?是天差地别。
他的手尚有温度,还没被这雪天而冻得冰凉。
说来奇怪,她向来是抗拒旁人碰她的。
便是在吴家,也和巧儿磨合了许久,才准她给自己?穿衣、梳妆。
更别提寻常男子,这一而再再而三自来熟的善王。
这一刻,她没有疑惑自己?为何不甩开李衡辞的手,而是在心底下了决断,她要栽了。
本来李衡辞身量高,步子也迈得大,牵着关明溪便刻意放缓了步子,与她并排走着。
关明溪轻轻扬着头,看他眉间微皱,眸子里漆黑一片,雾蒙蒙地看不真切。
狭长?的眼睛长?在一双浓眉下,更显俊朗。
这个男人生得好看。
上?次关明溪已经?下过定论,而今日再看,和那日心境不同,忽觉善王不止是生得好看。
应该是察觉了目光,李衡辞侧头一看,撞上?关明溪探究的眼,问?道?:“我脸上?有东西?”
“没有。”
“那二娘看我做什么。”
“我看王爷生得和公主有五六分?相似。”关明溪随意寻了个借口?,明明天寒地冻,却觉得心上?有些发热。
“嗯,一母同胞自然是像的。”
“二娘和你大哥倒是不太像。”
确实如此,关明溪和吴言禄要说相貌都是不差的,可?站在一起却不像兄妹。
关明溪趁机问?道?:“王爷觉得哪里不像?”
“神态不像。”
“嗯?”
“他喜形于?色,而你,看不透。”
——哦,气质不像。
关明溪自己?在心里补了一句。
还未进膳堂,便闻得母鸡汤的香气,带着当归的清甜。
关明溪顺势松开李衡辞的手:“那些小沙弥要见了,得去佛祖跟前跪上?个三天三夜。”
法兴寺的膳堂也从未沾过荤腥,要不是徐六娘事出有因,现下又无法下山,会清住持可?不会松口?,让他们?在膳堂炖汤。
李衡辞也道?:“稍后?让人拾掇干净些。”
关明溪要将枸杞子还有泡好的香菇干一同倒进砂锅里,想?了想?又顿住,拿了一只小碗舀了半碗汤起来。
“王爷尝尝看。”
细白的手在搭在瓷碗上?也毫不逊色,李衡辞倒是觉得受宠若惊。
愣神一刹,关明溪又缩了回去,嗫嚅着嘴:“不喝罢了。”
李衡辞伸长?了手,一把又抓了回来:“要喝的。”象征性吹了吹就入口?下了肚。
和妇人抢口?汤喝,手段虽然……虽然有些卑劣,架不住是关明溪做的,还亲手递到了眼前。
“如何?”
李衡辞又一愣,豪饮下肚哪尝出了什么味儿,险些还烫了嘴。
关明溪佯装生气:“让你尝尝罢了,不愿便不愿,还这样搪塞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