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一大跳连她看到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尸体都没有的惊惧。她丢开手里的铁锹负气走了。
甄牧远继续低头一抔土一抔土地撒下去。最后一坛烈酒浇上去好让土里的人喝个够。从始至终除了那句“滚”他都是沉默的没有悲痛地大哭也没有野兽般撕心裂肺的嚎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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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刘嫂拦住章无烟让她去劝劝右将军:“他一天都没进食他不能倒当年如果不是他从铁蹄下救下老刘我家老头子这条老命早就没了!全军都指望着他呢。”
章无烟还在为早上的事情懊恼委屈作为一个从小在爹疼娘爱、同学同事和睦相处的和谐环境里长大的新一代青年她还从没被谁这样吼过。但老人的眼神担忧得像要滴出水来她心软了。
她以为会看到一个胡子拉渣头发乱蓬蓬的沧桑男人。然而却正好相反甄牧远的发一丝不乱铠甲冰冷地穿在身上阳光也融不了那一身冰寒。他在行军布阵图前垂着头深眉紧蹙。
她走到甄牧远身边这才看到他那张脸。同一张脸得瑟流里流气邪魅幸灾乐祸蛮不讲理……这张脸上她什么表情都看到过就是没看过这样的面无表情。但只要看一眼就觉得心闷压抑。
固执和冷静疯狂和理智在他一张脸上交融最后逐一湮没。
章无烟提提手上的酒壶和酒杯觉得这酒果然没白拿。
她把酒壶递到他手边甄牧远抬抬头。一双浸满寒霜的眼像冰冷的刀锋划过章无烟眼底她一惊随后解释:“你太压抑了需要发泄。”说着开始提壶往酒杯里倒酒。
甄牧远头也不抬抬手推拒:“我现在很好。”用的力气有些大冷不防酒杯“叮当”一声掉在地上两人都愣住。
这声音仿佛是一个□□恰巧点燃章无烟敏感的神经:“你很好?这样就很好?一天没吃东西让所有人担心这就是很好?”
“我现在很清醒。”甄牧远继续低头敌方本不是多高明的计谋就在于他太急所以心乱了他要重拾他引以为傲的冷静。如今清厥胜利军心士气大振他们的粮食补给估计这时候已经到位……
章无烟呵呵冷笑两声。她见过太多所谓的“清醒”了清醒地沉沦清醒地去赌场再清醒地保证下次不再去然后继续他的“清醒”。那是她的叔叔。
那声极苍凉的冷笑让甄牧远刚松开的拳又握紧他终于从行军布阵图上移开眼然后弯腰捡起酒杯:“我需要的不是麻醉而是理智。”酒杯在灰暗的帐篷里闪着银光“还有你能不能别管我?你很烦。”
“我可以帮你。”
“你别说话就是最大的帮忙了。”甄牧远似乎真的清醒过来都能打趣她了。
“我是说真的。”章无烟轻叹口气。
安静了一会他终于把目光从酒杯移开她眼神坚定明明白白告诉他她是认真的。然后章无烟拿过他手里的银质酒杯扬起酒壶酒杯又被注入清酒递给甄牧远。
甄牧远突然醒悟过来一个风尘女子能帮他什么呢?亏他还真被她糊弄了那么两秒。可她说的不错他需要用一场醉彻底醒过来他避开酒杯直接提起酒壶。
清酒入喉烈而醇也苦涩。他安静地一直一直往嘴里灌。章无烟好不容易才从他手里抢过酒壶她也想喝一杯为王梁的逝去。那个把她拯救出来的好心人那个憨憨傻傻不求回报一心为主的莽汉子。
后来甄牧远显然有些醉了眼里开始出现一些莫名的情绪。
“他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什么都知道他其实是他给我的侍卫一直守在我身边赶都赶不走。”甄牧远说“我恨他可他留下来的人我一直一直……”他说不出话来一直怎么样呢?从来都是王梁保护他帮他善后……王梁傻傻的总是叫他老大总是唠叨娶媳妇总是……不离不弃。那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没了再也没有那样一个人会用他的憨傻耿直逗趣。还有王梁的母亲还等着他的归来。
他他他那么多他章无烟懵懂地眨眨眼睛她一点都不明白甄牧远在说谁。
甄牧远闭上眼随即又睁开因为闭上眼就是王梁他像个影子一样牢牢跟随从眼前到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