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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1 / 2)


x 湾里斜坡上那几家打去年入冬忙闲后就相继拉土垫地工了。估计赶着麦子搭镰刀就能住到新地方。湾上面的四户里面杨家小社和应生都把地皮踏实好了。杨家应堂却是踌躇不定前几年他和应生另家时新修的几间房说在塬面上吧如果旁边几家都搬走就剩他一家孤零零地搁在塬畔边上像离了群的孤雁。说起来那几间房也都是当时的新式样子如今瓷砖的颜色都鲜亮没啥变化。提起这件事应堂两口子悔得肠子都青了另都另家了咋想不到在塬面上批点地方盖房当初怎么就脑子一热弄了这么个愣怂事儿!应堂两口子转念又一想他们两个跟集卖菜的时候两个女子上学和家里的牲口也都得靠杨师老两口经管。这样一想他们两口子心里多了些慰籍。他们也是观望着周围几家的动静如果大家齐蓬蓬地都要往塬面上集中的地方凑他们也只好心口子上咂一锤跟上大伙儿都上塬。

腊月里的一个晌午应堂他爸转悠着来到应堂家要知道没有啥大事儿老汉子一般不登大儿的门庭。他来时已经思量了半天准备劝应堂也往塬上修房他知道他那个一根筋的儿子着急脑子转不过弯儿就犟上了他要好好给开导开导。当初也是他出面劝说应堂把房修到他们跟前相互间好有个照应。炉火里的青黄的火焰簇簇地顺着烟囱往外乱窜水壶在上面呜呜地发出声响。老杨头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说:“你这……怕还是要合群走呢。人都是趁伙伙着往一哒住虽然你那几间房修起来也没几年心里舍不得有啥方子呢!应生两口子这些天跑着准备兑福祥家那点地呢昨儿个军祥还打问咱们那一块地。我思想着不行了把那片地劈成三半截算了咱们两家和军祥家一并排修房上去了也还是邻家。你们两个随时出去卖菜不在家我们老两口还能帮衬着喂个牲口啥的。这眼见着小社塬面上的房主体都起来了形势把人逼着没方子么!唉那会儿人都争竞着往湾里挖窑而今又费劲把事地往塬面上修房这人他妈的一辈子折腾一个地方不容易!”

应堂靠坐在火炉边习惯性地挠着头皮眼睛挤了两下深呼了一口气说:“唉不着急要修咱们也是尽着应生先修么。着啥急呢?湾底里不是还有顺利家垫底呢。胜利和顺利都在城里把房买下了兄弟两个估计不愿意修地方。我听丫丫她妈那天浪门子回来说后人谁都不张嘴老两口气着也没方子放话说准备开春了就叫人在福祥家旁边那垫地工哩。我约莫着老两口不到城里去么还!怎么都到开春以后了人家在湾底里都不着急咱们着啥急呢。”

杨师吧嗒吧嗒抽着烟锅木纳地盯着地面一会儿才做声说:“那还!而今啥都是钱买楼还不要大钱。包包里没有钱谁敢张那个嘴。那是胜利弟兄两个都做生意着呢谋着落脚到城里呢他老两口一辈子农村住惯了换成我八抬大轿都不去老农民离开庄稼地走城里吃土去呢吗?不修点地方湾底而今烂畅着也住不成了。燕燕家门口那条路着急下点雨都成了烂泥滩。湾底里平时就能看见个放羊娃了。总归人家归人家咱们要有各家的打算过日子的人算计不好不行。趁我们老两口还硬朗能给你们收拾个零碎跑个堂帮衬着应生先上去了咱们可着手给你收拾么。”

应堂挤巴了几下眼睛说:“前几年修了房手头上也才缓过神想起动地方这头比身子还大。”

杨师鼻腔里哼了一声故作轻松地说:“愁啥呢?咱们没钱了别人还有钱呢么别人没钱了银行里总有呢地方修起来安稳了再慢慢还无非就是点利息。眼见着薇薇和丫丫都大了随便哪个女子还换不来一处地方。”

燕燕这几天晚上都是跟着存柱媳妇一起去湾里做伴儿。存柱媳妇这几天下午都是把牲口经管好又上塬来。这几天每天都有来串门子打听王家奶奶情况的庄里人。经过事上点年纪的看着王家奶奶的样子都一致声称王家奶奶大梁塌活了眼窝也陷进去了最多熬不过三天了。猫吖听着这样说心里暗暗地舒了一口气。她看着炕上躺着的王家奶奶被子下的身躯已经萎缩得还不如一个五六岁小孩子大她暗自心想“老妈妈呀不是我们咒你么已经这么个样子了你也遭罪滴呀!把我们也都熬得破烦得不行了。再啥不说光一天陪着人拉闲做饭我都破烦得着不住了。不是我扣卡地不给人给吃饭而今粮食有了不愁人吃多少关键那个麻哒我受不了了。想着跟不了集一天耽搁我挣百哒十块钱心里就像是皮虫蚂搜刮着呢。这赶紧克里马擦眼睛一闭趁这几天庄里人都闲着把你好好抬埋了家家还都有个忙闲呢。”

存柱媳妇和庄里浪门子的弟兄妯娌聊到天色渐黑才喊着燕燕一起回家。燕燕手拿着手电筒视线不敢挪开亮堂的地方环顾四周周围一片黑摸咕咚地树影看上去像个大怪物往眼前逼近。其实完全不用照手电筒夜色也不是一片漆黑反倒看惯了亮光周遭的事物更显得乌漆麻黑。燕燕打小就是个屁胆儿加上猫吖那天和存生说“最近家里一到晚上就感觉阴森森的。”燕燕更是记到了心里一到晚上一个人坚决不出房门哪怕是在自家的院子里。她一只手拿着手电筒一只手紧紧地挽着她大妈的手腕。到了坡底从沟里传来信侯鸟的几声鸣叫存柱媳妇十分有把握地说:“你奶奶怕今晚上不行了你听信侯叫起来了。前几天晚上都没听着过。赶紧要咽气呢这把人折腾的不行了。你爸年轻还看不出啥你看你大爹和你大娘熬成啥样子了!”

燕燕也清楚地听到不远处的山沟里传来信侯鸟“喔喉”的声音低沉而又清晰像是一个女人已经哭干了眼泪到最后只能低声悲咽。她感觉自己汗毛倒竖起来不由得打了个冷颤赶忙紧挨着存柱媳妇也随声附和说:“那天晚上把老衣穿好第二天都尿衣服上了我娘说老衣不敢见水拿外头晾干了又给穿上了身底下又给垫了个尿尿布。”

存柱媳妇“唉”了一声说:“那就像根断了的老树一样是要把身上的血气都流干淌尽呢。你看你奶奶好着的时候也算是大个子现在躺被窝里成巴掌大点了。”

两个人回到家上好大门存柱媳妇到牛圈里给牲口填了一背篓夜草就上炕睡觉了。一会儿燕燕就听到存柱媳妇鼻腔里发出的呼呼声她胡思乱想了一会儿习惯性地把被子拉上来把头盖严实鼻孔处留一个出气筒。不知什么时候也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大早存柱媳妇叫醒燕燕让赶紧先上塬回家去说不定家里帮忙的人都来了。她把槽上的牲口料绊好家里安顿一下后头就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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