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没了?
“你感觉到了吗?”殷灼月俯身看呆住的陶九九,认真地揣摩着她脸上的神色。
陶九九被溅得满脸是血,回过神,微微抬头看向他。却只觉得面前这张脸那么陌生?又那么熟悉:“感觉到什么?”她问。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发现自己竟然出奇的冷静。就好像什么不好的事都没有发生?。
她面前的殷灼月眼中滴落下血泪。大概是因为杀死了皇室,违背了最初国宗建立时与皇族结下?的血契。导致他内腑崩坏。
他却毫不在意:“我问你,感觉到了吗?那种失去挚爱的彻骨之痛。”眸色幽暗深沉,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这就是他心中的挂碍。
自己失去爱人,日夜沉溺在最深的、不可缓解痛楚之中,永远不能脱离。
可有人却能死得那么舒坦,哪怕把她的头砍下?来,藏起来,她却还是能轻轻松松便又开始新的人生。
受苦的仍然是他,也只有他。
真是不可理喻。
这便是他的不甘与挂碍。
在庞城,他看到这张脸,便心痛,今日才知道,原来是这个原因。
“现在,你和我一样痛了。我很开心。”
他表情平静,因受内伤,吐了几口血,缓过气来抬眸看她,语气平静,声音低沉:“你放心我不杀你,甚至还会放你走。”
他看着面前的人,认真地说:“你会活很久很久,但是每天你都会活在这样的痛里?,你的爱人死了,你永远不能再见?到他。你虽然活着可每天都害怕,如?果自己对谁好那对方会不会像李溢一样,因为你而惨死呢?”表情和刚才在来路上和她闲聊时,并没有什么不同。
他是疯的。
陶九九看着面前的人。
他原来真的是疯子。
“你以为我是谁?”她突然问。
殷灼月没有回答,只是让开了一条路:“你可以走了。”淡淡向屋外的金浊说:“跟着她,一步也不许远离。她是对我很重要的人。我要她活很久很久。”
金浊只躬身正色称:“是。”
陶九九却没有走。
她蹲下?后,不知道从那血泊中抓起了什么东西。
但不外是颗眼珠或者一根断骨吧。殷灼月是懂这种心情的。
爱人死去后,想留下?什么,让对方永远陪着自己。
可不论留下?的是什么,都终会有一天腐烂、风化。最后什么也抓不住。
他安静地站着,垂眸看着握紧拳头站起来的人。
她满是血面如修罗。即使这样,却也不难看,只是凭添妖异之美。
这在血色中迸发的美艳,让偶然闯入现场的医童都看得呆住。
而她不止没有依照他所设想的那样仓皇离开,反而几步走到他面前:“我问你呢,你以为我是谁?”
她冷笑一声说:“我告诉你,我是陶九九。”
她陶九九身为卧底什么臭鱼烂虾没见?过,什么恶心的手?段不知道。
要她服这一套?
她一直以来,学什么都学不好,可有一个东西学得最好。
话音落下,只见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出殷灼月悬挂于腰间的佩剑,猛然刺向自己的心脏。
这动作,快、狠、准。
殷灼月根本没有想到她这么决绝。原以为她是来杀自己,所以不放在心上。她这样根本伤不了他。
却没有想到,她是自尽。
不由怔了一下?,等再行动难免就慢了一步。
“你想摆弄我?还未够格。”她挣扎着说。
温热的身躯扑在他怀里?,软软地顺着他的胸膛滑落下去。颓然倒在李溢的血泊之中。
一条性命就这样蓦然消逝。
直到最后,他面前的人不服输也不认错。死也将眼睛睁着,看着虚空处带着一丝讥讽。
金浊都惊呆了。
这……
自问就算是自己,大概也没有心气,只为了不让对方如意,就用这种方式来解困局。这女的真的是……
“郎君!”他叫了一声。
殷灼月才回过神,他被血契反噬,一时压不下?在灵脉中乱冲的翻涌之力,一口血吐出来,跌坐在地上。挣扎着说:“你去。别叫她的魂魄跑掉。她想死,也没有那么容易。”
金浊连忙应声而去。
殷灼月坐在死去的陶九九身前,看着倒地已经气绝的女子。
可为什么,心中并不畅快,只觉得一阵阵地痛?
他伸手,抚开遮挡在她侧脸的落发。静静地看着这张熟悉的脸。
心想,会这样大概只是因为,自己还是功亏一篑,未能得偿所愿,但只要把她再抓回来就行了。
她这个人,实在是太狠。
哪怕是对她自己,也这么干脆利落不留余地。自知不可能有机会反转,于是情愿自绝,也不肯苟且活在恐惧之中,受他半点胁迫。
是莽撞,也是傲气。好像不论转世多少次,仍是那个不可一世的女子。
不过一会儿,金浊便回来。
但有些忐忑:“郎君,四处遍寻不得。”照说人之初死,魂魄应该受困于尸体附近。可他找了一圈,一丝痕迹也没有。就好像已经归化消散了。
找不到李溢的还好说,因为殷灼月下?手?,就是要叫他魂飞魄散不得再世。可陶九九的魂魄不见?就没有道理了。
金浊迟疑:“会不会,她转世并非自然。而是有人施术而为呢?”他刚才听主人说话,自然猜出来了,这位女子可能是谁的转世了。
可那人当时死的时候,头被割走魂魄不齐,是无法转世的呀。
只能是有人强行修补,再使其投世。
那么,她元神必然有极大的创痕,再死一次,灰飞烟灭就很正常了。
金浊见?自己主人静坐在血泊,垂眸看着已经冰冷的妖异美人不说话。小心翼翼道:“她已魂飞魄散,郎君心中积郁可解?”
可细细观察,怎么主人还是没有挂碍已除,将要登仙的征兆?
抓抓脑袋,回头看了一眼院外。
门口已经围满了人。大家都因为皇子之死而震惊。
只是介于殷灼月还在这里?,而不敢议论。
金浊收回目光,低声对自己主人说:“郎君,一会儿上尊们就要得信过来了,必然要因为皇子之死而多话。郎君还是先起来去换身衣裳吧。”
心中其实也暗暗咋舌,违反血契而不死不崩,自家主人这也太凶猛了一些。
即使是当年的苏吴归也未曾做到。
-
另一边,贾宝贝已经崩溃了:“他为什么杀你啊?”
“我不知道啊?”陶九九更茫然:“认错人了吧。我真的不认识他。”
想到他可能是苏吴归的转世,又想到他刚说的话,觉得殷灼月怕不是失心疯,误以为她公主转世吧。
“那你为什么自杀啊?姐姐,你疯球了啊?你知不知道什么叫作韬光养晦,忍辱负重?!”
“我这是在自救!要我在他手?里?跟小鸡似的被折腾致死,还不如?立刻展开自救!我们实力悬殊,我在他手?上能韬什么光养什么晦啊,白白提心吊胆,我不受那闲气!”陶九九理直气壮。
“那你就自杀式自救?”贾宝贝猛掐自己人中,怕被她气得背过气。
“老?子可是仙……”
“你是仙又怎么了?!啊?你是仙有什么了不起的?!”贾宝贝疯狂击打方向盘。
仙之濒死,心头血可突破一切世界规则,短暂恢复仙力,续元神不散。
但仙力只能恢复一刻钟,元神只能续三日啊。
“你就还有三天了!”贾宝贝累了,甚至气得哽咽起来:“你要气死我啊!”
陶九九有些讪讪的:“你不要哭嘛。”
并正气凛然为他鼓气:“来,支楞起来,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
多尼玛批!贾宝贝刚愤然开口,就听到另一个人的声音:“对的对的,娇娇说得有道理。”
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贾宝贝猛然收声:“…………??你谁啊?”
陶九九身边飘着的李哥立刻把头凑过来,热情地进行自我介绍:“你好你好,冒昧参与你们姐妹对话,不好意思啊,我叫李甫。”
陶九九刚在血泥里扒拉着,把他死后凝成的钻戒带出来了。他现在跟在钻戒旁边飘着。
“你还没死啊?”贾宝贝震惊:“你也太难死了吧。”
先是被雷击,穿过了界壁,又被术法杀灭了一次,就这样还能站在这里?说话!
“贾哥太过奖了!”李哥很谦虚。
陶九九说:“我不是有一刻钟的仙力可以用吗,我死后成了元神状态后,拿不了东西嘛,就借仙力把钻戒带出来,抹去了自己的痕迹以防被抓之后,还把躲起来的狗找着了。牛不牛!”
并且她已经以狗子脖子上她写的字为锚点,把自己定住,免得魂魄太轻被吹得漫天乱飘。
于是,现在狗子们正小心翼翼地躲在草丛里?,而她骑着狗,狗嘴里则含着李哥的钻戒。
完美!
“你跑出去企图救他就已经很扯了。有一刻钟的仙力,你还又用来干了个这?他顶什么用啊?你把他带出来干嘛?”贾宝贝震惊。
李哥立刻飘过来,在贾宝贝继续咆哮前,冒出来:“贾哥,冒昧打扰一下?,我能听见。”
“你是她救的,羁绊如?海,她能听见你当然能听见!那又怎么样?我怕你听见吗?”贾宝贝火气很大。
“唉呀,贾哥,不要生?气嘛。区区不才,刚才再三思?量,也觉得死了反而更好。这一死,不会有人追杀我啦,也不会有疯批莫明其妙记恨娇娇啦。哇,空气都一下?清新了起来呢。”
贾宝贝深呼吸:“…………你不要逼我说难听的话。”
李哥竭力证明自己很有存在的价值:“其实我作为一个本土人士……”
“你给我再说一遍,是本土人吗?”贾宝贝怒音都出来了。
“我确实不是。”李哥身为一个大哥,具有极其罕见?的能屈能伸的优秀品质,站起来能做得了爸爸,跪下也当得了孙子。
此时面对咆哮,语气相当之和蔼:“但十七皇子李溢是啊。对吧。作为一个皇子,他有死士,有忠于他追随他的人。于是,就在刚才,我的小脑瓜里?已经想到了一个万全之册!”
“策!”贾宝贝心灰意冷,一个文盲能想出什么办法来:“你姑且说一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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