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一分钟的时间空气是完全的僵凝。
他可以清楚听闻她急促的呼吸。
终于。她像是放弃了一个文件袋朝他办公桌一甩。
“这个替我交给我爸。”
他迅速瞥了一眼文件抬头一串英文字似乎来自于纽约大学。
“nyu的注册单。你替我告诉他今天一定要汇钱过去我不能没有学校念。”。
他好奇地扬眸“令尊不让你念nyu吗?”
“他不让我出国!”
这倒有趣了。“为什么?”他们这种出身世家的千金公子不都以出国喝洋墨水为荣吗?
“你管不着。”她瞪他一眼依旧盛气凌人“总之你替我转告他我去美国去定了就算他不替我付学费我也会想办法自己去。”
“哦?想什么办法?”他闲闲地问语气不无嘲弄。
她自然听出来了“你不相信?”
“我很怀疑。”
“不必怀疑。”她冷冷地回应“我赵晴媚要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今天我要去美国就去定了谁也拦不住我。”
“是吗?”
“走着瞧。”
她信誓旦旦宣称也真的办到了。
她果真在没有父亲的经济支援下毅然决然地出国念书。
第一年她靠着母亲留下的信托基金勉强撑过。
第二年与她同去的男人因为写不出好剧本镇日借酒浇愁四处寻欢买醉。为了筹措日渐膨胀的开销她只得卖起自己不成熟的画作来。
画作不成熟价码也不好只能勉强度日。
第三年她受不了的颓废委靡主动提出分手搬出了两人在苏活区附近租赁的公寓申请入宿学校的宿舍。
整整两年她过起一个人的异乡生活。因为经济不宽裕她收拾起身为富家千金的浪费习性省吃俭用生活朴素简实。
这样的朴素简实完全是为了顺利取得nyu的艺术学位。
收回恍惚游走的心神韩影悄悄瞥了一眼身旁一袭昂贵古奇小礼服雍容华贵的女子。
她是一个习于奢华生活的女人。
华服、美食、艺术品、音乐剧她一向惯于享受这样精致品味的生活。
正因如此他不得不对她为了取得自己想要的东西曾经自愿放弃这样奢华的行举感到印象深刻。
在许多时候他厌恶、憎恨这么一个骄纵任性的千金小姐。
但偶尔他发现自己竟也有些佩服她——
不该这样的。
一念及此韩影倏地神色一凛用力甩了甩头像要甩去脑中不受欢迎的念头那般用力。
她只是一枚他利用来取得名利权位的棋子而已他不该对她存有莫名其妙的情感。
棋子只是供人摆布而已若是它反过来影响了摆布者的心情就该想个办法。
除它离开棋局。
☆☆☆
“你打算拿那个女人怎么办?”
临着山崖的古堡式饭店二楼一个黑发女郎坐在钢琴酒吧一角问着对面的黑发男子。
两人一个绝美一个有型吸引了酒吧无数男女的目光然而他俩像未察觉似的径自低声交谈。
“哪个女人?”男子淡淡地语声掩在流畅优雅的琴声中显得低沉而朦胧。
“别装傻韩影你知道我指的是谁。”美丽的黑发女郎嘴角一弯瞬间勾勒万种风情“我指赵晴媚你的妻子。”
韩影不答话勾住高脚杯的手指紧了一紧。
“你该不会对她心软了吧?”
他倏地扬眸“为什么这样说?”语气带着某种防备的意味。
“瞧你紧张的模样。”女人微笑端起水晶酒杯轻啜一口“莫非真让我猜中了?”她微微眯眸透过酒杯边缘打量他线条坚毅的脸庞。
“别胡说八道了水蓝。”
“是我多心了吗?”被唤作水蓝的女子轻轻一笑就连不经意的笑声也笼着淡淡诱惑“还是方才你目送她回房时泛在唇边的真是微笑?我还不曾见你对哪个女人那样笑过呢。”
“殷水蓝!”韩影低喝一声好看的浓眉皱起“谁让你偷窥我了?你要有闲有空想想怎么勾引那个任傲天吧。”
“任傲天?哈。”殷水蓝轻轻一哼弯弯秀眉扬着自得“他已经向我求婚了。”
韩影一惊“他已经求婚了?”
“不错就在昨晚。”她笑得灿烂“下个月他和一群登山同好打算去攀登阿尔卑斯山等他回来我们就飞回台北结婚。”
他闻言怔然半晌“了不起水蓝。”黑眸闪着似嘲非嘲的光彩“这下子一切都依照你的计划进行了。”
“我跟你不同看准了目标就勇往直前绝不让任何人阻挠我。”她坚声宣称凝定他的眸光像是挑衅。
“我也不会。”
“是吗?我怀疑。”
“如果你担心赵晴媚会影响我的决心就省省吧。我不会允许那样的事情发生的。”
“哦?”
黑眸掠过凌厉的光芒“我已经想到办法对付她了。”
☆☆☆
他在笑。
那张总是严厉冷酷嘴唇紧紧抿着的脸孔难得也有如此俊逸的时候。
只是的嘴扇微微一弯就点亮无数神采灿烂得教人目眩神迷。
他笑起来——原来如此迷人。
她第一次看他如此真心地笑一颗心不知不觉晃动起来。
“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什么只是忽然想到一件事。”
“什么事?”
“明天是你生日吧?”
“是啊。你怎么知道?”
“我有个礼物送你。”
“什么礼物?”他带笑的眼眸看得她呼吸困难。
“要不要猜猜看?”
“我猜不到。”她老实地回应猜谜从来不是她的专长。
“是一份会让你终生难忘的礼物。”
“究竟是什么?别吊我胃口了。”
“你睁开眼睛看看就知道了。”
“什么?”
“睁开眼睛啊甜心快一点。”
不知怎地只是一个简单的睁眼动作对她而言却如许困难。她挣扎许久好不容易才掀开眼睑。
落入眼底的是陌生的房间摆设。
房间舒适而温暖却绝不是她熟悉的卧房。
她眨眨眼终于记起这是轮敦郊区一家古堡式饭店最顶层的高级套房自己正一个人躺在柔软的伊莉莎白风味的四柱大床上。
方才的一切原来只是一场梦。
她摇摇头自嘲地弯弯嘴角接着直起上半身。
蓦地她呼吸一紧眼眸圆睁。
她终于明白是什么原因让她自深沉的睡梦中醒过来了是浓烟那团直直朝她裹围而来呛得人难以呼吸的浓烟。
这是怎么回事?她忍不住惊恐怎么房里会忽然漫起这许多浓烟?失火了吗?
她惊慌地翻落下床的双足在接触冰凉的地面时微微一颤美丽的瞳眸同时被浓烟刺得发疼瞬间泛上泪雾。
“救命啊救命啊!”她忍不住尖叫踉跄着步履寻找逃生的方向却发现唯一的出口已然冒出可怕的火舌。
“救命啊失火了!”
失火了失火了!为什么没有人发觉失火了?为什么火灾警报器没有响?
她心慌意乱在明白自己无法从大门逃生后迅速转身跌跌撞撞奔到床前拿起话筒直拨饭店服务台。
“失、失火了!快、快来人啊……”她慌乱地用英文喊着浓烟呛得她语不成声。
但话筒另一边却没有回应只传来一声冷似一声的嘟嘟声。她怔愣着总算明白不知何时电话线已被人动了手脚。
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她心跳急促若万马奔腾在一阵慌然四顾后眸光忽地触及连接阳台的落地窗。
就是那里那是她唯一的希望。
她急急奔过去用尽力气拉开已经有些发烫的金属穿框来到围着白色栏杆的阳台。
只望了一眼她一颗心便沉落谷底。
饭店临着山崖而建而这里是最顶层下头是峭壁接着是深不见底的山渊。
她不可能从这里跳下去逃生。
她被困在这里了。
明白这一点后赵晴媚忽地眼前一黑身子跟着一软跌坐在地。
莫非她今日——注定命丧于此?
才刚这么一转念从房间另一头传来的沉重撞击声又重新激起了她的希望。
有人发现这里失火了有人来救她了。
“我在这里救我……快救我——”她拼了命想放声喊出口的却是被烟熏得惨不忍闻的沙哑。
“救我……”发不出声的绝望感深深攫住了她墨黑的眼睑一颤急促滚落几滴泪。
“救我……”她喃喃地、沙哑地低吟着朦胧的眼眸早看不清浓烟另一头是否曾经出现黑色人影。
直到一个蕴着慌乱的低沉嗓音硬生生拉回她逐渐流失的意识。
“晴媚你在里头吗?你在哪里?”
是韩影是他!
他来救她了。
她激动地落泪右手抚住疼痛的喉咙拼命想发出声音“我在……我在这儿。”她一面无声喊着一面挣扎着想立起软倒的身子。
无奈她才刚刚站立起来双腿却又一软靠着栏杆倒落。
说时迟那时快正当她惊觉白色木头栏杆竟承受不住她的重量往外坍落而她的身子也跟着往下跌时一只健壮的臂膀及时拉住她的手腕。
她惊慌地抬头看着韩影左手拉住了全身已落在阳台外的她右手则紧紧勾住阳台水泥地板边缘藉此撑住两人重量。
这危险的状况教她几乎失去理智不觉歇斯底里起来“救……我!拉我上去……”她一面哀求着一面早忍不住极度恐惧的泪水。
“别害怕我会拉你上来。”他咬着牙额头因用力过度渗出滴滴汗珠。
“求求你……”她哭着语无轮吹地求恳着右手紧紧地、紧紧地抓住他汗湿的左手。
然而她的手仍是逐渐脱离他的掌握而她的身子亦随着一点一点往下滑落。
她惊恐地瞪着他看着他眼神一点点、一点点缓缓黯淡下来。
“晴媚对不起——”他喑哑地喊着低沉而痛楚的。
不知是他放开了她或是他当真拉不住她。
总之在那个暗无星子的深夜中她坠落了。
伴着凄厉的锐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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