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 一路上蒋晖与沈思嘉倒是有许多话说蒋晔在一旁听着大约是大哥哥问他江南的情况方才有老太太他们在说话总有顾忌如今只有他们几个小的倒是能问得更详细些。
沈思嘉虽说这些年准备科举却也并非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书呆子。他父亲是一方知州他对杭州的情况也颇多了解。如今蒋晖问起他便说起杭州的情况。
今年实在是多事之秋春末夏初的时候接连半个月的暴雨冲垮了许多堤坝好好的田淹了大半百姓辛辛苦苦种的庄稼没来得及收就这么毁了。地里还有积水积水排不出去自然也无法重新耕种虽说父亲已命人带领百姓日夜不停赶工将地里的积水排出去又挖了淤泥抬到高处重新整了田地但毕竟已经错过了庄稼生长的时机等到冬天来的时候才勉强收上来一点粮食重新开出来的田也不够分每人只能分到不足原来的三分之一。本来南方富饶之地百姓倒大多不愁温饱如此一来竟有大半百姓收上来的庄稼尚不够一家几口果腹偏偏就是这样朝廷看他们有了收成竟催着要补交粮税。
沈思嘉说到这里忍不住叹气:‘自古各地发生灾荒按例该免此地三年粮税今年灾荒如此严重朝廷竟还要征收粮税。”他虽未继续说下去但是话中的担忧和不满是听得出来的。
蒋晖未曾去过南边却也见过灾年时百姓的惨状闻言也皱了眉。只是他来时叔父刚给朝廷上了折子要军饷朝廷忙着征税大概也有这个原因。
朝廷征税苦的是南边的百姓;若是不征税苦的是边境的战士。这税征还是不征朝堂之上想必也不是没有过争论。只是边境西有戎羌虎视眈眈北有突厥时常来犯嘉峪关若破北边平原再无要塞敌族便可长驱直入直取京都如此一来朝廷不敢亏待边境士兵两相权衡只能将这粮税重重压在已经因灾荒苦不堪言的百姓身上。
此番举措自然有朝廷的难处和考量沈思嘉毕竟仍是少年虽中了科举却尚未入朝为官恐怕思虑尚不周全又身处江南灾荒之地亲眼目睹百姓惨状对朝廷此举有所不满亦是正常。
“且如此关键时刻竟要父亲离任回京新派去的知州未亲眼目睹灾情自不了解百姓的艰难如今税收一事完全交给他只怕也不会体谅百姓的难处。”沈向南任知州五年外调任期已满自然该回京只是偏偏遇上灾年若是能有他主持征税一事想必会再与朝廷据理力争免百姓重负如今却换了一个并不了解情况的新人既不了解灾情亦对当地百姓无甚感情怎么能指望他会为这些百姓上书减税呢?沈思嘉忍不住忧心忡忡。
蒋晖闻言叹息:“朝廷要用钱自然要派能收上来钱的人去主持此事沈大人爱民如子多次上书减免赋税又怎么会再让他继续主持此事?”蒋晖大约能理解为何要在这样关键时刻将人调走边境军饷不发恐生变局在南边与边境之间朝廷既做出了选择以稳住边境为要务这税自然必须征上来既做了这等决定一个爱民如子的知州便不是此刻的朝廷想要的官员了。
沈思嘉长在南边又因他父亲的缘故与百姓多有交集此番自然是为百姓鸣不平。
蒋晖身在边境常年带兵见多了边境士兵沙场搏命一去不还留下一家老小无人照料。
说起来都是一样可怜。
蒋晖虽身在边境但每年看叔父一道道折子送上去催着朝廷要军饷而这军饷却给的越来越少越来越晚管中窥豹由此便知朝廷已经积贫多年国库空虚此番伸手找已经深受灾荒之苦的南方要钱要粮也是无奈之举长久积贫必致积弱朝廷一弱则边境危亦。
只是蒋晖不在户部也知道南方富庶多年所缴粮税若是真的全进了国库此刻也不至于如此捉襟见肘。再看京中那些勋贵之家婚丧嫁娶大笔的银子流水般花出去每逢节庆朝廷又有各番花样的赏赐这些银子便都出自国库。由此便知所谓积贫问题症结在于银子从百姓手中收了大半进了某些私人的口袋国库常年空虚一旦遇到荒年竟拿不出银子发军饷只能依然伸手朝百姓要钱搞得百姓苦不堪言。这本是朝廷多年集结之问题往常尚可勉强维持平衡如今南方灾荒只不过是将问题放大了呈现出来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