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安侯哈哈大笑“我让他们悄悄着办的老侯爷知道后连写一个月的信专为骂我。”
“祖父和曾祖父的父子情分真好。”胡安黎由衷道。
南安侯摇头“好什么呀。男人与男人之间除了血缘总还有一重较量。我是真的叫他打断过腿那会儿恨也是真恨想着还不如没爹的好。”
胡安黎微微色变南安侯不以为然端起酒盏吃一口“这有什么难不成有个父子之名便都父慈子孝了?”
胡安黎给祖父续酒就听他祖父南安侯由衷感慨“爹是个傻子跟爹是个暴徒也不知哪个更好一些。”
胡安黎险没拿稳摔了酒壶南安侯瞥他一眼“看你做事比我有决断怎么倒这样大惊小怪。”
“我如何敢跟祖父相提并论。”胡安黎心说我充其量只是想一想可不敢似您老人家这样直接说出来。
南安侯似是看透他心中所想微微一笑“待你到我这个年纪就什么都敢说了。”
“我不及祖父豁达。”
“我是干不过不得不豁达不豁达就得憋屈死。”南安侯说笑随意既非往年祖孙相见时的威严也非那日在祠堂的深沉倒有些忘年交的意思。
南安侯笑笑夹了筷子野鸡瓜齑“老侯爷在世时我们关系平平他一去即有种头上少了座压顶大山又有种身后空荡荡的感觉。你有没有这种感觉?”
“有。”胡安黎道“我其实犹豫良久。一步迈出不能回头。”
胡安黎轻轻的将整盏酒饮尽“母亲也劝我慎重。”
他自己斟着酒烛光映在酒盏中胡安黎一双眼睛格外清透“今天失去的一切可能倾我此生都再赚不回。”
“利弊权衡在心里过了很多次。”胡安黎道“后来一步踏出就像祖父说的觉着后背都是空落落的。不过也第一次觉着腰身是可以直起来的。”
“他能给你这么大的压力?”南安侯有些意外他那长子其实纵不出众勉强也算中上之姿除了色令智昏这些年在帝都安安稳稳没有什么大乱子。
当然不能跟胡安黎比这父子俩不是同一类的智商。
这样的长子能给长孙这种压力?
南安侯挑眉“父子名义?”
“除了名义还有情分。父亲可以有很多儿女可对于儿女只有一个生身之父。”胡安黎的神色中有太多太复杂的感情以至于南安侯都有些看不清了“可能有旁的长辈给过我父亲一样的教导但他们都不是父亲。权势富贵都能靠手段本领得到父子之情是不能的。”
“尤其对我而言父亲一向不喜欢我我就格外的渴慕与他的情义他可能认为我忤逆不孝无情无义其实我很在意。”胡安黎重复一句“非常在意。”
“至今我都觉着心里像缺了一块”他端起酒盏饮了一口“对我而言是血缘的终身之憾。”
南安侯捏捏胡安黎瘦削的肩头“这是他无福。”
胡安黎勉强笑了笑何尝不是他无父子之福。
南安侯心下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想想真是蠢人有蠢福他那蠢儿子竟养出这样的孩子!
“来来吃酒。”南安侯举杯胡安黎自然陪饮。
南安侯问“现在这军粮官司你怕要避嫌在三殿下身边做些什么事务?”
“替殿下整理卷宗做些文书的差事。”
“三殿下叫你问的吧?”南安侯突然转换话题胡安黎被问个猝不及防脸上惊愕不是作假。他点头“殿下说祖父见多识广还说若祖父有问不必瞒着祖父。”
南安侯取过盘中银刀切了些羊腿肉给胡安黎随口道“三殿下在天祈寺出生后来柳娘娘过逝陛下接他回宫。那时正赶上先睿侯大破北疆叛军北疆王求和的使臣到了帝都朝中关于是继续战还是言和争执不休。陛下在慈恩宫用膳正巧三位皇子也在陛下有意考教问皇子们认为是战好还是和好?”
“那时几位殿下年纪都还小吧?”
“三殿下刚到宫中太子也不过六七岁。陛下可能就是随口一问。”
南安侯道“太子殿下说天下事以和为贵听先生说北疆战事消耗极大。二殿下说不知道。三殿下回答说这要是打架打都打赢了就该一鼓作气打到他再也不敢。”南安侯意味深长说了一句“自此三殿下就被太后养在了慈恩宫。教太子殿下的唐学士被陛下派到了三殿下身边太子另换了先兵部尚书杨尚书做先生。”
“这些旧事你们年轻人不一定知道听听便罢。”
夏日晚间凉风袭过愈发令人神清气爽祖孙俩一道吃酒到夜深。待服侍着祖父歇下直待回屋休息胡安黎方想起祖父说的“如果你想的是能谋算到侯府的阴谋家他的手段起码不能逊色于你吧?”
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