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陆老爷子是因何过逝?”裴如玉继续问。
“听说是出去走镖遇到强盗。”陆侯不只是对陆国公冷淡对早死从未见过的陆老爷子一样冷淡。
桌间烛台摇动明暗光影间裴如玉突然心下一动“侯爷一定查过吧您这样的聪明人难道没有过怀疑?”
“怀疑什么?”陆侯反问。
“有一件事我都觉着不可思议。侯爷曾说王妃娘娘的母亲李夫人对您有救命之恩听说是侯爷与家人自老家来帝都中途病倒在通州彼时身边财物不足颇是艰难幸得李夫人援手。”裴如玉眼眸里神光湛湛“那个时间您的父亲睿侯虽尚未建功但已在帝都小有名气通州离帝都不过一日马程何况通州来往帝都商贾官船不知多少再财物不足托人到帝都给睿侯送个信还不着人来接。如何就能困在通州险病的葬送性命。这件事在我看来就非常可疑。”
“还有所有您与陆国公叔侄交恶的传言都是在分宗之后传出来的分宗前旁人说起睿侯兄弟都称陆氏双杰。”这四字如今鲜有人提但以陆侯的涵养都忍不住露出微微厌恶。裴如玉眼中闪过一丝笃定“旁人大概都觉着你们交恶是自北疆兵权之争起但我观侯爷为人并非看重权势心胸狭隘之辈您当年为何一定要夺取北疆兵权这也很可疑。可见你与陆国公交恶更在之前。”
“寻常庸人可能会沉溺于家族情感之事侯爷这样的人一定会查找原因根由所在。”裴如玉神色中露出恳切“殿下有意着人到湖南调查陆家还请侯爷给我们一些提示。”
陆侯的书房很简洁身后墙壁挂着的是一整面的北疆舆图烛光幽幽陆侯的神色如同夜间的舆图一般幽深模糊。没人知道陆侯在想什么良久方听陆侯道“我并没有证据。”
“侯爷。”
“你既然留意过陆家就应该知道我自幼在外家长大外祖父外祖母过逝后我方回的陆家。我父亲不常在家我与陆国公相处的时间更长他那个人非常好相处一直待我不差。听他说陆老太爷也是个性情忠厚的人。陆老夫人有些严厉对子弟会有一些要求不过我并未受到过苛责。”陆侯有些厌恶的皱了皱眉“我是在父亲过逝后方觉着可疑因为我对陆老太爷所有的印象都来自陆国公与陆老夫人的口口相传我父亲从未与我说起过任何关于陆老太爷的任何事。”
“父子失和还是——”另有隐情。
“这就不清楚了。陆老太爷死的早我父亲死的也早他也没留下什么话我要查也无从查起。不过有一件事陆老太爷坟里的尸骨不是受伤而死的习武人的尸骨而是很普通的农夫尸骨。”
裴如玉脸上的震惊已经掩饰不住的露出形迹挖坟掘墓律法上都是死罪。不过陆侯掘的还是自家长辈的坟!可这事倘传出去陆侯的名声……家族孽子都不足以形容。
尤其陆侯这种轻描淡写的口气仿佛只是寻常事道来一般。
“还有一件事陆老太爷的父亲并不是湖南人听说是江西人逃难到了湖南入赘陆家做了赘婿。许多事时久难考何况当年受灾乡下户籍流失不全。不过就是从这时起陆家便从寻常富户改为习武陆老太爷的武功没什么名气我父亲当年不敢说武功一流起码也是中上。不过这有他自己的奇遇与资质的缘故。”
许多旧事此时纷纷浮上心头陆侯道“我当年力有不逮也只查到这些。后来接掌北疆军倒是不好着人去南面儿这事也就渐渐放下了。殿下若有意不妨查上一查。我父亲虽出身寻常可富贵与他并非难事故而世人看重的东西他反看的很轻。他看重的东西旁人可能根本不屑一顾。”
说完这些陆侯已没什么要说的。裴如玉却没有告辞他直接问“侯爷您怀疑陆老太爷并非睿侯生父。”
“坟都掘了这事也不必讳言。我父亲是极重情义的人他当年交往下的兄弟朋友数不胜数。我这样说并非自夸便是林程大哥那样的身世林大将军略有可取之处父亲都说林大将军虽有不是可当年的确不知林程大哥存在不然断不会这些年未尽为父责任。对旁人父亲都如此若陆老太爷有些微可取之处父亲不会提都不提。世上只有一种人他不会提那就是这人没有半分可提之处。”陆侯道“相对我父亲的冷淡二叔对陆老太爷的印象完全是另一种极端那真是个忠厚慈爱的长者少时带二叔放风筝骑大马手把手的教他武功习武久了会因担心二叔第二天腿疼晚上帮他揉很久。这样的记忆我也有不过是我对家父的记忆。”
陆侯的眼中闪过一丝怀念而后被更深的恨意取代“当年父亲与二叔两个人人称陆氏双杰。实际上哪里有双杰江湖上我父亲是玄隐阁的阁主。朝堂上也是我父亲开拓的基业。何况父亲疏财尚气、仗义慷慨是有名的。便是论相貌也远胜二叔你我都是为人父的面对儿女纵更疼惜小儿子对我父亲这样的长子难道没有欣赏?每年每底祭礼父亲都是带着我给家父、外祖父母做一场法事而后令我给陆老太爷行个揖礼罢了。”
“家父这样重情重义的性子对陆老太爷如同陌路只能说明陆老太爷生前待家父不如陌路。若是亲生有我父亲这样的子嗣哪个为人父者会不喜呢?”陆侯淡淡说出山崩地裂之语“我会与陆国公府分宗便是因为我与他本就不是同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