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诗云: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
茶棚门前过往车马熙熙攘攘,行人匆匆,偶尔停下歇息片刻,点一碗粗茶解渴,当然也有如同时景过迁和连铮这般并不纯粹来歇脚的。
桌上放着一小壶蒙顶甘露,连铮自顾自将茶杯斟满,眼睛却目不转睛地盯着过往的人群,看得津津有味。
“是不是和新手村有着天壤之别?”时景过迁先前那套沾满血污的衣裳已经换下,此刻挽了一半雪白的袖口,掏出几两碎银递给送茶水的店小二,然后低声询问店小二道:“听说藏剑山庄正在招揽弟子?”
店小二便凑近了些回话,“哎!这位道长消息灵通啊,不过不止是藏剑山庄,现在江湖动荡,各大门派都在广招弟子,接待人就在前面再来镇敬师堂后,若是真能入得门去,那前途真是不可限量啊!”
等小二转到其他桌去了,时景过迁便道:“他这里可以探听消息,老板娘那可以领一些任务,不过得她看你顺眼。”
连铮点点头表示了解。
出了新手村便真是进入了新的世界,因为脸上绑着黑布条,乘马车的时候连铮没少被人指指点点,最后还是时景过迁从包裹里掏出了一张名为“独当一面”的银质面具给他,这才让他避免了尴尬。
虽然十分好奇,但时景过迁并没有过问连铮为何要遮住自己的面容,只是道:“面具是朋友的,在你获得自己的‘独当一面’之前先借你。”
“谢谢。”连铮并没有注意到面具内篆刻着的一行署名的小字,他拆下黑布条后,刻意给了时景过迁打量的机会,“独当一面”是唐门弟子专门用来隐藏面容的道具,男版的面具只能遮住一半侧脸,但好在连铮平时喜欢独来独往,线上仔细打量过他、对他十分熟悉的玩家几乎没有,这样一来被认出的几率就很小,但是时景过迁不同,除了今早打过交道之外,大概以后也还会继续保持联络,所以只要时景过迁能够保密就好了。
直到小心地将它戴上,连铮一半银质面具精致妖娆,一半嘴角带笑如桃枝舒展,实在令人心头颤动。
时景过迁:“……”
时景过迁此时的心路历程是:诶好像有点眼熟——→是不是最近哪里见过——→Σ(°△°|||)卧槽卧槽——→坑爹呐这是!!!
时景过迁高岭之花的表情登时就裂了。
连铮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道:“我不是故意瞒着的,不过你可不要告诉别人。”
“……”时景过迁简直蛋碎了一地,高岭之花的表情实在难以修复,索性破罐子破摔了,毕竟早上才刚见过一面,他表示能够理解,只抽搐着眼角道:“所以你是因为公司有要求才来玩游戏的?”
“不是,”连铮有些无奈,“我自己偷偷上来的。”因为怕被认出身份由此影响工作,他觉得在玩腻之前最好把脸一直遮住,唐门就是个非常不错的选择。
时景过迁听罢这才感觉稍稍好些,连铮对他虽然算不得热络,但至少因为今早的事已经不像前一天对他那般生硬了,于是放下心来,更多了几分兴趣。
“之前就一直想问你了,”连铮看了看时景过迁略显疲惫的脸色道:“为什么不下线休息一下?昨天晚上恐怕我离开没一会儿你就出事了吧?”
时景过迁嘴角微微上扬,被人关心的滋味自然很好,尽管自己的疲态已被连铮发现,但他略一思索道:“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严重,我虽然不能下线但是在游戏里一样可以睡觉或者休眠,只不过身上的伤稍微惨烈了点。”
连铮点点头。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个原因,时景过迁选择了隐瞒,他并没有向任何透露过,包括渊九重。
闲谈了一会儿,时景过迁表情忽然变了变。
“怎么了?”
“不……没什么。”时景过迁反应过来尴尬地摇了摇头,然后手指微微一动拉出虚拟键盘发送信息,“等会儿我帮会里有个人要过来……对了,你还愿意加入我的帮会吗?”
连铮顺着时景过迁的话头转开,谨慎地答复道:“不太方便。”
时景过迁点点头道:“理解,不过随时欢迎你成为我们的一员。”
连铮笑了笑,见时景过迁心不在焉地与他说着话,神情里似乎已经有了一丝急切,茶杯上修长的指尖几乎攥得发白。
连铮做人一向通透,当即便提出自己有事要先行离开。
时景过迁眼里虽然歉意凝重,却并没有向之前那几次一样出声挽留,他本来是打算亲自带着连铮去熟悉一下环境和任务点的,结果现在有麻烦要过来了,因为某些原因,这个麻烦还是不要与游戏官方人员多接触的为好。
时景过迁一向分得清轻重。
结果,就在连铮麻利地起身准备离开之际,茶棚外远处的湖面上忽然浮现一道狭长的阴影,阴影舒展着双翼,在消失的瞬间落下一人踏着浪花掠至山石顶尖,等那人站稳了脚步,猎猎扬起的深色衣摆这才随之服帖地垂下。
突然出现的男人把正在盛水的店小二吓了一跳,水壶嘭的一摔惹了不小的动静,“啊!……对不住对不住!……这位……客官里面请!。
时景过迁转头一看,“……”
连铮自然也注意到了男人的到来,也在蓦然回头的那一刹那被男人的容貌所惊艳——虽然男人五官冷硬立体,轮廓凌厉完美,但浓密的睫毛轻轻颤动时,竟会产生一种如同菟丝花般纤细精致的错觉,再加之一身深色暗纹华服,越发显得病态苍白。
男人沉默着低着头,每走一步都要停顿一下,再接着走下一步,直到在时景过迁身边坐下,连铮见时景过迁紧紧皱起眉头一语不发,便自行为男人斟了一杯茶水。
男人好像这才发现了时景过迁对面的连铮一般,看着他眼里闪过一丝愕然的神色,不过覆而又被绵密的疲惫与黑暗淹没,他接过茶杯后依旧静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