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 高太后的步辇在福宁殿前停下。
恰在此时福宁殿的閤门被打开宰执们鱼贯而出。
见了太后仪卫群臣先是一楞然后避让到一旁恭身而拜:“臣等拜见太后娘娘!”
高太后在粱惟简的服侍下走下步辇对宰执们颔首:“诸位髃臣不必多礼!”
接着又道:“自皇帝服药以来国家事多赖列位髃臣尽心!”
群臣纷纷拱手:“陛下拔擢之恩臣等当百死以报!”
高太后颔首还礼看向群臣之中的一个身影道:“髃臣们都去忙吧!”
“孙朝散留下!”
“是!”群臣再拜纷纷恭身而去只留下了一个苍老的大臣。
此人名叫孙奇年已七十。
乃父孙用和仁庙时的名医。
孙奇更是青出于蓝不仅医术高超文学之上也有成就嘉佑年间曾中进士随后子承父业以儒入医被除为校正医书局。
数十年来孙氏父子兄弟一直为皇家御用太医。
元丰七年孙奇特旨以朝散大夫致仕诏赐准服紫赐银鱼袋。
这与侍制大臣所享有的待遇已相差无几。
高太后和孙奇显然是熟人而且不是一般的熟悉。
她看着孙奇叹息一声道:“老太医此番又要辛苦卿了!”
孙奇巍颤颤的拱手:“为官家诊脉老臣不敢言辛苦但尽力而已!”
高太后微微点头带着孙奇向着福宁殿内寝而去。
一路上一边走一边问道:“皇帝脉象如何了?”
孙奇低头叹息一声答道:“官家乃是风谙之症……”
高太后脸色一黯叹道:“先帝亦是此症!奈何!奈何!”
英庙即位不久便罹患风疾先是不能言语然后不能行走终于是一病不起药石无灵。
“就没有办法了吗?”高太后又问。
孙奇深深俯首:“臣无能……”
高太后含泪吐出一口气对孙奇道:“有劳爱卿了!老身且去看看皇帝!”
孙奇再次俯首长身拜道:“且愿娘娘保重老臣拜辞!”
说完巍巍颤颤的恭身而退。
高太后见着连忙命粱惟简去送送这位三朝老臣。
她自己则强忍着悲痛之意走进了福宁殿东阁。
如今因皇帝病重宰臣们已经将皇帝御榻从福宁殿后的柔仪殿移到了福宁殿东阁。
这是为了更好的入宫问安也是为了两府宰臣们得以更好、更快的来到皇帝面前接受旨意。
高太后自进了东阁一直侍奉在皇帝身边的内臣张茂则就已经迎了出来。
“臣张茂则恭迎娘娘!”
“髃臣们入觐都说了什么?”高太后问道。
张茂则低头答道:“奏知娘娘:三省宰执们已上了劄子请命有司为大家祈福建金刚道场于宫中立神祠烧香……”
高太后抹了把眼泪。
她自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大宋的髃臣们不到最后关头是轻易不肯和鬼神低头的。
而当他们开始向鬼神低头主动请求祈福的时候也就意味着人力已经穷尽只有寄希望于渺茫的神佛了。
英庙当年从设金刚道场祈福到最终驾崩不过十来日而已。
“老身去看看皇帝!”
张茂则恭身前导带着高太后经过重重帷幕到了皇帝的御榻之前。
浓郁的艾草味道扑鼻而来。
躺在病榻上的皇帝早已没有了往昔的风采与威严。
他双目紧闭着脸色苍白原本富态的脸庞如今已经消瘦了下去颧骨开始凸起
高太后看着自己的儿子如今的模样忍不住又潸然泪下。
张茂则在旁看着连忙上前劝慰道:“娘娘请宽心大家必有天佑!”
“天佑……”高太后叹道:“但愿如此吧!”
心中却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
高太后当年也是这样亲眼看着自己的丈夫躺在福宁殿的御榻上不能说话不能行走最终驾崩的。
这个时候去送孙奇的粱惟简回来了。
粱惟简走到高太后身前先是一拜然后道:“上禀娘娘臣有事启奏!”
张茂则见了恭身一拜悄无声息的带着寝宫中的女官、宦官退到了帷幕之外。
粱惟简上前一步凑到高太后身前三尺远的地方低声禀报起来:“娘娘臣方从殿前过恰遇上御药粱从政……“
“嗯?”
“粱从政与臣言皇五女急病德妃正在急请太医局翰林医学钱乙入宫诊脉!”
高太后听完与粱惟简道:“老身知道了!”
“汝且去叮嘱一番叫太医局务必用心!”
“是……”粱惟简躬身退下。
高太后却是轻叹一声双手合十念了個佛号:“阿弥陀佛菩萨保佑!”
此刻的太后只觉屋漏偏逢连夜雨。
皇帝重病公主急病。
这宫中真是糟糕透了!
心中顿觉烦躁却也不知去与谁诉说。
嘉佑老臣都在洛阳。
这东京城里尽是小人、幸进之徒。
高太后一个也不喜欢一个都不看好。
甚至可以说厌弃至极!
奈何偏偏如今在京的宰执基本都是类似小人。
高太后正忧虑间。
殿外传来了张茂则的声音:“娘娘二大王在殿外乞问大家龙体无恙……”
高太后闻言眉毛都舒展了一些立刻说道:“传!”
二大王就是她的次子赵顥如今已被封为雍王乃是高太后最喜欢的儿子没有之一。
……
赵煦再次醒来的时候看到了一个穿着绿袍公服戴着交脚幞头约莫四十来岁的医官坐在他塌前正在给他诊脉。
往昔的记忆在脑海翻滚。
赵煦记起来这个医官的名字了。
“钱太医?”他轻声问着。
对方微笑了一下颔首致意:“臣乙敬问郡王殿下无恙!”
赵煦点点头:“我无恙!”
脑海中却是一阵恍惚。
想起了他在新世纪去那些有着中医背景的医院时从那些医院的回廊里看到的那一个个在回廊墙壁上被列为‘先贤’的古代名医。
而在那些回廊里赵煦看到过如今坐在他面前的这个年轻太医的名字。
钱乙!
被新世纪公认为儿科先驱开创了中医儿科一脉的祖师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