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音濯这才注意到自家哥疲惫的神色,立马住了嘴。
沈不归阖上了眸子,那股一直被压抑着的倦色立刻如同洪水一般沁入了他的全身,酸楚淹没了他的口鼻,让他喉间发涩。
张音濯为了给他撑面子特意开了车库里面顶好的加长版豪车过来,座椅柔软,路上也压根儿没什么颠簸的痕迹。
但是他就是觉得难受,每次从沈家出来的时候都会有这种身心俱疲的感觉,尤其今天,他刚从“那边的世界”出来不久,现在那种累的感觉更甚。
司机开的平稳,张音濯将他的座椅调到了合适的高度,车内的温度也非常适宜。
他蹙着眉,脑子里的混乱慢慢的被掩盖,整个人带着那种疲惫感睡了过去。
或许是由于偶遇故人的缘故,亦或是内心承受的压力已然濒临极限,那被深埋于心底的记忆竟如决堤之水般汹涌袭来,瞬间将他淹没其中,他的思维仿佛脱缰野马一般,拖着他回到了那已经被他模糊了的岁月。
鸟儿在空中盘旋,湛蓝的天空如同水洗,像一块漂亮的蓝色穹顶。
他懵懂的看着自己小小的手不太明白现在处于回忆的哪个阶段。
周围的景色倒是很熟悉,是十多年前的宗门,那个时候师兄和师父都在,他还只有八岁,是师父师兄的手中宝。
青砖红瓦之下,有一个小小的身影蹲在花圃前面,那孩子看着非常的小,蹲在那里的背影如同一只小小的猫儿。
沈不归慢慢的走到了他的身边,他现在的思绪很模糊,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有些意识又不能完全理解自己周围发生的一切。
“你在看什么?”
沈不归听着自己稚嫩的嗓音问着那孩子。
“看花花。”小孩差不多只有三岁的样子,声音柔软,像小天使一样,说话的时候甚至还带着一些奶气。
顺着他的方向看去,沈不归看到了那片充满了草药的花圃,微风拂过,一只绿色的螳螂蹦跶到了土地上。
小孩子突然伸出了肉乎乎的小手,将那只螳螂捏在了手中。
“不害怕吗?”沈不归问。
男孩儿摇了摇头,“阿瑾不怕的,小虫也不要怕阿瑾。”
久违的名字重重砸在了他的心头,沈不归那模糊的思维陡然清明了起来,他睁大了双眼,想要拂过层层朦胧的梦纱,仔细看到男孩的样貌。
忽的,梦境开始塌陷,男孩儿却无所觉,他转过了头,朝着沈不归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不归哥——”
他的样貌在这梦境之中实在模糊,即便沈不归再想看到也无法看清楚梦中十几年前旧友的样貌。
只能隐隐绰绰的看到男孩漂亮的小脸,月牙一样弯起的如琥珀一样的棕色眼眸,还有那一声,软糯的“不归哥——”
“不归哥......”
“哥......”
“哥!”
肩膀被人拍了拍,呼唤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沈不归猝然睁开了双眼,梦境已经彻彻底底的塌陷,他愣愣的转头看向叫他的张音濯。
少年叼着一根棒棒糖,说话也有些含含糊糊的,“就知道你晕车了,别睡了,哥,咱们现在到了,漪漪姐现在应该把饭做好了。”
思绪终于回笼,他疲惫的揉了揉脸,眼睛里满是红血丝,那看不清容貌的小人儿依旧在他的脑子里盘旋,勉强坐起身子,他走下了车。
果不其然,白玉台阶之上,鱼漪漪短发扎起,手里拿着锅铲,身上系着围裙,冷艳感一扫而空,现在这样子乍一看上去居然还有一些温柔。
但她一开口,那股温柔感就立马烟消云散了,“哟,回来了,掐着点儿的吧,正好刚把饭做完了。”
她的嗓音并不同于主流女声的甜美,磁性中夹杂着一些中性,听上去干练又飒爽。
说着,她看向刚慢吞吞下车的贺朝锦,抬了抬下巴,“你除外啊,贺二,自己点外卖吧。”
贺朝锦并没计较她的态度,他只是温和的笑了笑,既没有说什么拒绝的话,也没有说什么同意的话。
沈不归现在依旧很累,他不想听这些过多的掰扯,将手中的保温桶递给了鱼漪漪,“我妈做的,热一热吧。”
鱼漪漪拎了拎手中的袋子,“还挺沉,你怎么回家吃个饭还连吃带拿的?”
沈不归并不答话,绕过鱼漪漪直接进门了。
所有人都能看得出来他糟糕的心情和极差的脸色,鱼漪漪倒不觉得稀奇,她虽然认识沈不归的时间没那么长,但那些事情他也是知道的,按照沈不归自己的话来说就是他天生亲缘浅薄,没法子的。
“漪漪姐。”张音濯看着沈不归离开的背影,悄悄的拽了拽鱼漪漪的袖子,小声给她解释,“姓沈的那一家子真不是人,得亏我到场到的及时,要不然就我哥那种好人,肯定得被他们讹死。”
他这话说的声音非常小,鱼漪漪也有些莫名其妙,“什么事儿啊?”
“嗐。”看着沈不归的背影走远,张音濯才放开了些许声音,脸上的表情格外气恼。
“沈家那对双胞胎跟我哥应该不是同一个基因吧,总觉得他们俩有点儿超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