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要是放在平时说,还挺有道理,放在这里说,却像极了狡辩。
陈继芳哪里肯放过大好机会,当即就反驳道:“静姝啊,你前阵子还在忙着你外婆的丧事,昨天才到上海,哪里有功夫去买手表?就是有,上海牌的手表也得排队买呢,没提前打招呼,想买也买不到的。”
哼!看来这死丫头看过行李箱了,果然是贼,竟然霸着她的手表不想还。
这一刻,陈继芳仿佛占据了道德制高点,腰杆都挺得更直了。
她一点也没考虑过,那块手表本来就是用叶知秋的嫁妆换来的。
于承业这时已经走向行李箱,不耐烦地说道:“妈你和她废什么话?她这么不知悔改,咱们也不用再留情面了,把手表翻出来咱们就走!”
虽是这么说,于承业却没打算按照自己说的做。
他要是真翻出了手表,必然会在医院里大肆宣扬,非得让于静姝再也没办法抬头做人不可。
到时候只有他们于家收留她这个赔钱货,让她下乡她就得下乡,让她交出遗产她就得交出遗产。
李封疆不可能放任别人这么欺负于静姝,当即挡住于承业,一手像铁钳似的,制住了于承业的胳膊,“你们不是公安,没权力搜阿姝的东西。”
说完,就一把将于承业甩到了一边。
于承业揉着胳膊,神色阴狠了一瞬,突然喊道:“李师长,您可不能仗着职位欺负人!我们现在证据确凿,作为军人,您得为我们主持公道,怎么能包庇于静姝呢?”
霍旬之前亲眼见证了于静姝卖手表的全过程,此时再看着小姑娘表演,一瞬间就猜透了她的心思。
不过于静姝昨天是怎么离开家的,霍旬早在江老太太那里知道了,因此于静姝卖掉手表的行为在霍旬看来,根本无可诟病。
反而是眼前这对咄咄逼人的母子,格外令人厌烦。
霍旬眼中的厌恶一闪而过,居高临下地看着比自己矮了半头的于承业,“污蔑高级军官,这个罪名追究起来,可是要坐牢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霍旬站得离于承业很近,迫使对方不得不在他的强势下连连后退,狼狈异常。
“同志,话可不是这么讲的。我们收据也拿出来了,理由也说清了,哪怕公安来,我们也不怕的。就这样,李师长还不让我们搜行李箱,我知道我们是工人家庭,和你们比不起,我们也不要别的,就想拿回自己的手表。这么贵的东西丢了,要是放在别人身上,早就报公安了,大家说是不是啊?”
陈继芳不遗余力地鼓动着周围的人群。
这年头能在市医院住院的,家境都不算太差,有的老头老太太,儿子可能比李封疆还有出息。
他们自然是不怕得罪李封疆的。
“依我看,就让人家打开看看,要是找到手表,还回去就行了,找不到,也算是还小姑娘清白。”
“是啊!年轻人,你这么拦着,不知道的,还以为赃物就在里头呢!”
几个长期住院的老头老太太你一言我一语地,李封疆的脸色也越来越黑。
这是清不清白的事吗?
陈继芳屡次欺负阿姝,要是次次都让她得逞,以后她岂不是更得寸进尺?
昨天翻了还不够,今天还要当众翻!
他可是听自己亲妈说了,于家那个小瘪三,连阿姝的贴身衣服都给翻出来了!
在家他就敢这样,现在这么多人,谁知道他们会不会故技重施,让阿姝当众出丑?
李封疆的顾虑也不是没有道理。
这个时候的人都很保守,即便是相对开放的上海,女人在家洗衣服,也不好意思把自己的贴身衣服晾在外头。
于静姝今年才十六,这个年纪的小姑娘脸皮薄着呢!
要是被人当众翻出了内衣内裤什么的,以后还怎么做人?
于静姝可不知道,自己在李封疆眼里,是这么腼腆的小姑娘。
要是知道了,可能会哭笑不得。
毕竟二十一世纪,穿着比基尼在海边玩的姑娘不知道有多少,她自己夏天还动不动穿小吊带逛街呢!
于承业想让她因为这种小事抬不起头来,那就是做梦。
她有什么好害臊的?翻别人内衣的死变态都不害臊呢!
于静姝看气氛烘托得差不多了,才终于开口说道:“李伯伯,他们既然想翻,就让他们翻吧!不过……”
霍旬看着于静姝这幅楚楚可怜的小模样,嘴角却勾起一抹微笑。
小仓鼠要咬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