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敌当前,西凉大军来势汹汹,主帅临阵投敌,军队群龙无首,无异于雪上加霜,西北战线的形势越发?严峻。
一连几天,杨昭愁眉紧锁,深夜留在御书房和大臣议事?。
前朝自?天子以下,全都忧心忡忡。
后宫依旧歌舞升平。
朝华宫。
回宫以后,阿嫣本来就受宠,惠妃陈韵死后,更是三千宠爱在一身,已经成了名副其实的后宫之主。
每天早上,都有各宫妃嫔和新进宫的小主,前来请安。
这是陈贵妃最喜欢的日常活动。
“贵妃娘娘之美貌,如明月照亮星辰,您就是这宫里的明月,我等就是星辰啊。”
“赏。”
“妾身路经御花园,偶然?见到?一株雪中红梅,便想起了贵妃娘娘,白雪茫茫一点红,您就是后宫里最亮眼的一抹色彩。”
“赏。”
“贵妃娘娘一日比一日美貌,真?乃当今第一美人。”
“赏。”
……
终于轮到?新进宫的李贵人,这机灵的小姑娘见前面的人把好话都说尽了,急中生?智,笑道:“娘娘是倾国佳人,陛下是盖世豪杰,真?是人中龙凤,天作之合呢。”
话音落下,周围几名妃嫔挑了挑眉,似乎想笑。
李贵人不明所以,抬头一看,贵妃脸上淡淡的,没什?么情绪,倒是先前给大家封赏的小宫女,看着自?己的眼神颇为不满:“你?懂不懂规矩?……明天,后天,你?都不用?来了。”
李贵人心里好生?委屈。
走出朝华宫,一名交好的常在走了过来,轻声道:“你?呀,来请安前都不打听消息的吗?说贵妃娘娘好看就有赏,那么简单的几句话,你?提什?么皇上。”
李贵人扁了扁嘴:“我也没说错啊……”
那常在摇了摇头,正色道:“以后记住了,专注于贵妃的脸,贵妃的美貌,其它的,贵妃全不爱听。”
*
“我早就知道那小杂种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他就是你?爹和西凉女人生?的野种,现在好了,阵前投敌……亏他干的出来!消息传来那天,我差点吓出病来!他置陈家于何地?还好陛下宽宏大量明事?理,不迁怒旁人……”
陈夫人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凄凄惨惨地哭了半天,阿嫣总算从整理两柜子胭脂的百忙中抽空抬头,看了一眼:“皇上自?己选的人,当然?他一人负责。”
可陈夫人不听,还在那里哭。
阿嫣实在烦了,便叫珠儿下了逐客令,陈夫人一听更伤心,痛哭韵儿死后,她就只剩一个女儿了,阿嫣还是个没良心的,最后在两名太?监的‘请’下,两条胳膊都被人架着,哭哭啼啼一步三回头两句骂的走了。
又过了一个多月,西凉军连下四城,敌军的铁蹄离这巍峨富丽的帝都,不远了。
宫里的气氛越来越紧张。
不止是前朝忧国忧民的大臣,连后宫的女人,都没了隔江犹唱后/庭花的雅兴,有好几个妃子熬夜抄写佛经,祈求战场大胜西凉军,天佑陛下。
当然?,除了阿嫣。
贵妃仿佛看不出每个人的忧愁,每天还是听着妃子们口是心非的赞美,尝试各种养颜秘法,只要皮肤不长?痘,冬天脸不干,就万事?大吉,活得无忧无虑。
皇帝的好感值刷到?了七十五,一直止步不前。
老古董都开始担心了:“宿主,怎么办?万一岳凌霄都杀回来了,皇帝好感值还没满,那——”
阿嫣:“不都七十五了吗?”
“半个月前就七十五了,到?现在都没动过。”
“够了。”
“按这个速度,熬不到?春暖花开,西凉就打过来了。”
“我说够了就是够了。”
“……”
十几天后,西凉大军越过北边最后一道防线,以摧枯拉朽的气势,直逼帝都。
兵临城下,烽火连天。
到?了这个关头,后宫随处可见神色仓皇的宫女太?监,妃嫔们暗地里也是忧心不已——这种时候,百姓还可以卷铺盖逃跑,可皇帝不走,万万没有后宫卷铺盖走人的份。
听说那西凉蛮夷凶狠残暴,如果攻破皇宫,后果不堪设想。
杨昭两天没合眼了。
这一晚,他留在阿嫣房里,迟迟不曾入睡。
月光透过窗纸照了进来,地上铺着一层银霜。
杨昭侧过头,看着女人在他怀中香甜的睡颜,不禁伸手,轻轻抚摸她的脸颊,心中又是柔软又是悲伤,开口唤道:“阿嫣。”
阿嫣‘唔’了声,没醒。
他又道:“阿嫣。”
阿嫣慢慢睁眼:“你?睡不着?”
杨昭突然?就想笑:“你?倒是睡的好。”他叹了口气,目光沉了下来:“这两天,前朝后宫,怕是没一个人能安眠,就你?……傻乎乎的。”
冬夜寒冷。
烽火乱世,帝王美人。
——正是最佳的表演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