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锦棠和付巧言一共只在五福地待了半个?时?辰,然后?就启程归京。
说要熟悉五福地不过是个?借口?,大概走个?过场就完事了。
回程似乎要更快一些,当马车停在朱雀大街草木书?局门口?时?,付巧言还没发觉已经到了。
荣锦棠自己先下了车,然后?亲自扶了付巧言下来。
因藏书?众多,朱雀大街的草木书?局总店铺面很大,比旁的铺面宽了一倍有余。当间草木书?局四个?大字是大越第一个?三元及第的状元爷乔琛所书?,四个?字苍劲有力,老远就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古朴之感。
付巧言站在门边仰着头看,朱雀大街上的店铺栉比鳞次,彩幡飘摇,实在别有一番景致。
宽阔的青石板路可容马车双向穿行,两?旁的店铺全部大门敞开,灰帽灰衣的店小二都站在店门口?打声?招呼来往商客。街上不时?就会停下一二马车,锦衣华服的富家小姐或青冠长衫的世家公子下了车来,笑着往商铺里走。
荣锦棠也?没催她,就让她站在门口?这样看。
这条街,见证了大越百年的荣耀。街上开的多为老字号,衣食住行方方面面应有尽有。有司胭脂水粉的红颜斋,有司金银器皿的琳琅阁,还有两?家大越闻名的布庄,一家叫锦衣缘,一家叫程记布庄。
除了这些食铺更多,从糕点?到私房,从素斋到全肉席,几乎占去了朱雀大街一半的店铺。
付巧言站在这繁荣的闹市中,久违地感受到了大越的富足。
百年积淀,终有今日之盛世。
她收回目光,看向等在身旁的年轻帝王。
荣锦棠站在那里,看着百姓热闹地生活,脸上也?带了些笑容。
付巧言轻声?说:“这里真热闹。”
荣锦棠问她:“看美了吗?”
付巧言牵起他的手荡了荡,拉着他往书?局里面走:“美了,多谢陛下。”
出?乎付巧言的意料,书?局里面人也?不少。
这家总店的书?算是门类比较全的,百姓可在这里订书?,也?可以?直接过来临抄。
不过抄书?是要付日租费用的,而且不能弄坏书?本,所以?一般也?多为书?生秀才之类的文人才会日日都来。
近年来造纸技术以?及活字印刷手艺都日趋稳定,因此大越书?本的比前朝要便宜许多,然而就是这样寻常的百姓也?无法什么书?都能买回家去。
所以?大越才开办幼学和县学,为了让百姓能用很低的束脩识字读书?。
付巧言跟荣锦棠在书?架之间穿行,不时?停下来抽出?一本看,有些书?偏门,宫里头可能也?是没有的。
荣锦棠道:“民间最?便宜的便是启蒙书?籍,其他书?若想要看,就必要去书?局租看或者去茶馆听书?。”
启蒙书?籍都是国库贴钱印刷发行,大多数百姓家里都能备上一两?本。
付巧言翻开一本讲农耕的书?,对他道:“以?往因着父母都是做先生的,所以?我跟弟弟没缺过书?看。我爹书?院里和我娘教?学的人家一般藏书?丰富,都可借回家给我跟弟弟瞧。”
“后?来我听幼学里的同?窗讲书?本难借,才意识到自己多幸运。”
付巧言幽幽叹了口?气。
荣锦棠见她有些思念父母,便捏了捏她的手,道:“不是说想问问《周山志》还有没有新篇?咱们?去问问。”
说罢也?不等她反应,就拉着她往柜台走。
书?局里人很多,抄书?的都在二楼,一楼的大多是看和买的,不过大家都是安安静静,没有一个?大声?喧哗。
付巧言一路都有些走神,直到一把温和的嗓音叫醒了她:“囡囡,是不是囡囡?”
这个?小名更是勾起付巧言过往回忆,她抬头一看,却是一张似曾相识的脸。
付巧言张了张嘴,却觉得喉咙里堵得慌,什么都讲不出?来。
她记得她是住她们?家隔壁的李家婶娘,她丈夫是书?吏,她则在镇上的书?局做账房。
这位李婶娘是个?热情开朗人,跟她母亲关?系极好,很小的时?候若是她父母急着出?门,就会请她帮忙照顾一会儿她。
付巧言同?她也?很亲,一直婶娘婶娘叫着,后?来她们?家来了上京营生才渐渐少了来往。
“婶娘,”付巧言哽咽了一下,“是我,我是囡囡。”
柜台后?的妇人不过三十几许的年纪,她穿了一身布袄裙,头上包着额巾,看起来干净又利落。
李娘子一下子就站起了来,她欣喜地看着付巧言,声?音都大了起来:“好丫头,都长这么大了。”
她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当年我们?两?口?子搬到上京来住,过年回家才发现你们?家人去楼空,问了左邻右舍才知道出?了事,你把旧宅卖了。”
兴许是想起旧时?好友,她这话说的太过激动,扰得旁边看书?的人看了好几眼,她才低头抹了抹眼泪,压低声?音道:“傻孩子,你怎么不来上京找我?”
付巧言眼睛也?红了,可她又不想在外面哭出?来,只忍着道:“怎么能麻烦婶娘呢。”
荣锦棠见她更是伤怀,不由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笑着对李娘子道:“这位夫人不如?请了人来帮您顶顶,我们?一会儿边用膳边叙旧?”
今日他本来就没叫准备午膳,想带她来朱雀大街吃个?全鱼宴,也?是很凑巧。
李娘子这才看到付巧言身边还站了个?英姿勃发的年轻人,她只匆匆扫了一眼,就知道他出?身不凡,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再?瞧付巧言的发髻和两?人亲密的姿势,李娘子这才意识到她看着长大的小姑娘也?已经嫁人了。
她叹了口?气,心里头沉甸甸的:“那婶娘就先安排下差事,一会儿便去找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