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紫檀木马车悠悠往城西开去?,齐豫正靠在主座上?闭目养神,只是同乘的人不太/安分,不时地揭开竹帘,瞪着圆溜溜的眼?睛朝外张望。
“过来?”。
齐豫声音低醇,透着一丝漫不经心?。林南霜闻言,立刻凑到了他的身侧,“公子,我们这是去?哪儿?”
齐豫修长的手指落在如绸缎般柔软的长发上?,一下一下地抚摸着。
“你前几日不是觉得宅子里闷吗?正好贺家包了戏楼宴客,递了请帖来?”。
林南霜闻言放下了心?来?,先前几次齐豫带她出?门,都是拿她当下属使。自?从二人有了那层关系后,齐豫就不曾带她出?门了,今日忽然叫上?她,她还以为这是又要她做什么?。没成想齐豫是将她前几日的抱怨听进去?了。
林南霜眉眼?弯弯,脸上?有了笑意,虽然她的主要目的不是和齐豫一起?出?门,但齐豫既然这么?说?了,她自?然不能无动于衷。
“公子待怀薇可太好了”,林南霜将脑袋靠在齐豫的臂膀上?,声音里是压不住的喜悦。
齐豫垂眸,觉得眼?前的女子真是神奇,明明在床榻上?时娇媚得仿若误闯人世的妖精,这会儿又娇憨得惹人怜惜,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齐豫嘴角弯了弯,好似找到了他对林南霜格外感兴趣的原因。
林南霜想到齐豫刚才说?的是贺家,问道,“贺家?是贺梁的亲戚吗?”
齐豫点头,“贺梁被押去?京城了,贺家老太爷坐不住了,这不就请我过去?坐坐了”。
齐豫眸色变冷,“贺梁贪污了几百万两?军饷,害得破云国一役,数十万战士衣不蔽体,饥不果腹,活活饿死冻死,最后不战而败。他贺家还有脸上?书求情?”
林南霜面色微凝,三年前的大周朝与?破云国的战役她也有所耳闻,她只知当时大周朝损失惨重,勉强与?破云国议和,不知这背后竟是贺梁中饱私囊,误了战事。
林南霜想了想,猜出?了这次贺梁挪用粮草的事不过是导/火/索,齐豫背后的人早就想惩治贺梁了,不过苦于当时证据皆被销毁,这才让齐豫南下重新调查。
齐豫见林南霜面色凝重,捏了捏她的手,“怎么??知道内情了,要去?给你那表哥报信了”。
林南霜眨了眨眼?睛,齐豫怎么?还记得秦成那茬,“什么?表哥呀,不过一见利忘义贪生?怕死的小人”。
“你倒了解他,那秦成看着道貌岸然,没成想是个软骨头,一上?刑就全招了,把?贺梁卖得干干净净,贺梁现在肯定肠子都悔青了,后悔当初用了他”。
齐豫说?罢,淡淡地瞧着眼?前人。
林南霜仰起?脸,目光灼灼地看着齐豫,“公子英明,对待这等助纣为虐的小人,就该狠厉些”,她又不是原主,才不会替秦成求情。
齐豫若有所思?地看着林南霜,眼?神晦暗不明。他昨日去?了地牢一趟,秦成哭嚎着要见林南霜一面,一边喊一边细数二人之间如何情真意切。
当听到秦成说?林南霜本欲与?他私奔,被强行送进陈府后就为他自?尽守身时,齐豫心?底涌上?一阵怒气。
他明明早知二人的瓜葛,昨日却怒不可遏地命人给秦成上?鞭刑,若不是要留着秦成作人证,昨日秦成只怕已经归西了。
林南霜察觉了齐豫的眼?底的冷色,小声道,“公子,戏楼到了”。
齐豫垂眸,对上?了林南霜那双水光潋滟的秋眸,里面一片碧澄,只映出?了他的身影。小姑娘见他看她,眉眼?弯了弯,眼?角眉梢皆是明艳的笑意。
齐豫轻轻笑了一声,心?底的烦躁一扫而空,过去?再情真意切海誓山盟又如何,林南霜现在是他的人,今后也只会是他的人。
二人下了马车后,由戏楼的伙计引着上?了二楼的包厢。贺家今日包下了整座戏楼,故戏楼里来?的皆是贺家请来?的客人。
戏台上?唱的是《流春记》,说?的是官家小姐和穷书生?相爱,被父亲棒打鸳鸯的故事。
这是林南霜第一次在古代看戏,看着台上?浓妆乔办的花旦小生?,觉得新奇极了,看得正陶醉,包厢的门被推开了。
“齐世子,在下贺彰,刚才在三楼同陈知县说?话,这才来?晚了,齐世子切莫怪罪”。
贺彰看着四十余岁,身材健壮,孔武有力,但对上?齐豫的眼?神时,心?虚地避开了,脸上?赔着笑,又说?了几句,话里话外都是对齐豫的奉承。
齐豫神色淡淡,漫不经心?地喝了口茶,一副不愿与?贺彰多说?的模样。
贺彰拿手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齐豫能无视他,他却不能不继续奉承齐豫,毕竟贺家的命运如何全凭齐豫一句话。
贺彰给了他身后的贺夫人一个眼?神,贺夫人立刻走?到林南霜身边,笑着道,“这是小夫人吧,咱是头回见,我先前还真没见过比小夫人更貌美的女子了,和天仙似的,不愧是齐世子身边的人”。
林南霜看了满头珠翠的贺夫人一眼?,被那句“小夫人”震到了,见齐豫无甚反应,才慢吞吞道,“贺夫人您客气了,这是我头回看戏,多亏贵府包下了戏园,我才能一饱眼?福”。
贺夫人一听,喜上?眉梢,“小夫人喜欢看戏,不若随我来?,东边有个雅间,视角更好,只是不及这边这间宽敞”。
林南霜知道贺夫人的提议不过是个借口,贺彰有话想同齐豫私下说?,她不方?便在场。
林南霜也确实不想了解这些事,见齐豫没有反对,便随着贺夫人出?去?了。
到了东边的雅间后,贺夫人依旧热切地与?林南霜搭话,林南霜继续发挥上?次在陈府的演技,一问三不知,果然没过多久,贺夫人就放弃与?她攀谈了,出?去?招待其他客人了。
林南霜便继续看戏了,看了一会儿,总觉得有些不对。一看桌上?,只有一盏茶壶,看戏必备的花生?瓜子通通没有。于是便让随行的飞荷去?楼下叫戏园里的伙计送一些上?来?。
戏台上?传来?咿咿呀呀的戏词,正演到官家小姐与?穷书生?分别?的情景,穷书生?许诺进京赶考中了状元后,定会回来?迎娶官家小姐,二人在城外泪眼?婆娑地挥手告别?。
林南霜看得正陶醉,雅间的门被敲响了,林南霜以为是飞荷,随口应了一句,问道:
“瓜子是葵瓜子吗?有没有桃李瓜果,也拿一些来?”。
半响听不见回答,林南霜回头一看,发现一玄衣男子正立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个檀木盒子,定定地瞧着她。
林南霜疑惑问道:“这位公子可是走?错了包间?”
男子长眉微扬,慢慢走?了进来?,“怀薇姑娘真是贵人多忘事,这才几日不见,就不记得我了?”
林南霜仔细一看,发现眼?前人竟是之前她在街上?遇到过的元放,二人还在天香居见过一面。
只是之前两?次相遇,元放都打扮得流里流气,和个混混似的。如今元放穿上?一身锦袍,头戴冠玉,林南霜便有些不认识了。
林南霜微微一笑,并没有放下警惕心?,“我家公子在西边那处包厢看戏,我唤人带元公子过去?罢”。
元放眼?睛紧紧盯着林南霜,“谁说?我要找齐豫了,今个儿我寻的就是你”。
林南霜柳眉微蹙,冷声道,“我与?元公子先前并无交集,元公子如此说?话,若让我家公子听到了可就不美了,烦请元公子移步西边,有什么?话同公子说?便是了”。
元放嗤笑一声,“你倒听话,张口闭口都是你家公子,真是一颗心?都挂在他身上?了”。
林南霜见元放迟迟不走?,不愿再与?他多做纠缠,抬脚往外走?去?,却慢了一步,被元放伸臂拦下。
元放倚在雅间的门上?,垂眼?看着林南霜,神色认真起?来?,“我今日来?,是来?问你那串珠串的事”。
林南霜想起?她与?元放第一次相遇,便是她去?当铺当首饰时,被元放拦下,非要买她的那串碧玉珠串。
“我首饰太多了,不知元公子问的是哪一串?”
元放也不卖关子,直接打开手上?的檀木盒,“这一串”。
林南霜看清檀木盒里放的是什么?之后,直接愣住了,呆立在原地,半响才回神,喃喃道,“怎么?会在你那儿”。
元放笑而不语,好整以暇地看着林南霜。
檀木盒子里放着的珠串,与?林南霜从现代带来?的那串碧玉珠串一模一样。
林南霜走?近一步,认真打量那串碧玉珠串,发现无论色泽,纹路,都与?她那串一致,几乎要让林南霜以为元放从她屋子里偷走?了她的珠串。
林南霜认真想了想,齐豫此番来?云河县调查贺梁,危险重重,带的侍卫皆是百里挑一的高手,将墨章院围得严严实实。她因住在墨章院,也沾了光,元放是断不可能偷到墨章院里来?的。
林南霜抬眼?,神色已经恢复了平静,“没想到你这还有一串,看来?那打首饰的匠人一起?打了好几串”。
元放闻言,神色变了变,最后开口问道,“你不知这珠串的来?历?”
林南霜摇摇头,她只知她是因为戴上?这串珠串才穿来?的大周朝,至于这珠串为何会出?现在她屋中,她并不清楚。
元放问道,“那你这珠串是如何得来?的?”
林南霜面不改色道,“公子赏的,我哪有余钱买首饰”。
元放想起?林南霜那次是去?当铺当首饰,问道,“你既然当了那些簪子,当时我要买那珠串,你为何不愿意?”
“因为那珠串是公子当日刚赏的,我若当天就卖掉了,公子问起?来?就不好交代了”。
元放盯着林南霜看了好一会儿,想判断她是不是在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