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滕伴着让人牙酸的吱呀声打开房门,线人听到声音先是松了一口气,庆幸还好来得及。这些人这么关键的事情竟然不让他通报,等了那么久。他擦了一下脑门上的汗,赶紧小跑上楼,在距诸滕三步远的地方急忙停住,“主子,不好了……”
说着,捧着密函高举头顶呈上。
诸滕打开密函,一目十行的看完,缓慢地合上。该来的总是避不了,这样也好。没有吩咐任何事情,他转身回到屋内,看着面露娇俏的童梦,低敛的眼皮掩住变得幽深的黑色眼眸,俯身轻吻童梦微肿的樱唇,待她有些气喘时才在她耳边低声嘱咐了几句。
看着她点头,转身欲走,童梦好像察觉到了什么,一把抱住诸滕的腰,声音从背后传来,“我和孩子等你。”
诸滕咬紧两腮的牙关,手上的青筋却暴露了内心压制不住的一切,“好。”
说完狠心打开门走了出去。
姜一暗暗看着诸滕的有些凝重的面色,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不由得五味杂陈。
那位已经来了。
外面尚才晴朗的天却突然起了惊雷,一阵阵轰隆隆的响声像是无情的喧嚣,却没有半点雨丝。
锦袍玉冠的男子走在前面,后面跟着全副武装的一行人,腰间均别着佩剑,气势肃然果决,各个看起来都是极其不好惹的。落江院的住客们就像是被利刃狠狠劈开的洪流纷纷行至两侧。
分成两拨,一拨守着落江院不让任何闲杂人等进出,另外一拨跟着男子踏入大厅。
有力的步伐在木制地板上呈现,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响。厅内最终一片寂静,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最前面的男人身上,待楼上的侍卫看清面貌也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是废太子——宗盛钰。
诸滕的一干属下即使看到当朝王爷也并没有要做出行礼或者退让的动作,反而一反常态的从楼梯的两侧汇集直接堵住了上楼的路口。
宗盛钰挑了挑眉,抬手压住后面欲奋起攻之的属下们。他看着没有一点规矩和体统一群人,嗤笑一声,“本王一开始还不信,本着想要解决误会的初心不远万里来到这里,如今这样的待客之道,难保不让本王想多。看来真得好好赏这位不知名人士的通风报信——这镇远将军果然是在做妄想篡位的事情啊。”
当下无人接这个话茬,可以说是极不给他脸面。宗盛钰倒是好肚量似的并没有急着上去,反倒就近找了一处坐下,手指在满是木纹的桌面上敲打。每击打一下,厅内人的心就沉一分。
即使这是位废太子,但是当今圣上的心思是难猜的,保不准那一刻就恢复了他太子的身份。更何况圣上和皇后可是伉俪情深,枕边风的加持下,恢复身份也是指日可待。
诸滕慢悠悠地打开门,迈着略显轻快的步子在二楼的拐角站定,看到正襟危坐的宗盛钰连眉毛都未挑一下,似乎对他的到来毫不意外,甚至在意料之中。
大作的狂风从大开的窗轩口吹来,帘子随着疯狂舞动,豆大的雨点从慢到快的击打在地面上,炸出一串串水花。先前进来时还开的灿烂的鸢尾花被雨水打的通透,折着茎弯向一旁。屋内的气氛随着外面的天色变得愈加紧张。
没有一个人开口,气氛似乎就要僵持在这里。诸滕拿掉脸上的铁质面具,姜一接住,郑重地放在花纹繁复的木制盒子里,就见诸滕拍了拍袍角,就这么淡然的走了下去。
宗盛钰半眯着眼看着欲渐清明的楼梯上出现一个从未见过的男子。黑亮垂直的发束在脑后,脸的轮廓棱角分明,英挺剑眉,细长蕴藏着锐利的黑眸,削薄轻抿的菱唇。只是右眼眼角处有一个细长的疤痕,反倒多了几分属于男人的硬朗。
从重兵把守的二楼下来,就只有一个结论了,这人是——姜佟,哪位从未将面目示人的镇远将军,如今拿下面具是以为自己绝无差错?
只是这容貌为何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脑海中一闪而过的画面没有抓住,具体想又不知道在哪里见过。
宗盛钰盯着诸滕的脸也并未移开分毫。大厅内依旧是一片寂静,只有诸滕踩在木制楼梯上发出的让人牙酸的嘎吱声和宗盛钰未曾停下击打桌面的“咔哒咔哒”声不绝于耳。
没人主动说话,即使现在相隔不远。直到诸滕也找了一处,撩起袍角坐下来,姿态悠闲自在。他给自己斟了一杯茶,小酌了几口才不疾不徐的放回桌面,好似宗盛钰真的是来找他闲聊一般。
他看向正襟危坐的宗盛钰。
宗盛钰也目光清冷的回看他,敲击桌面的手指停下。想到支萱菱在大婚之日同他说的——他本就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人,童梦早就该死于晓岳镇的献祭之中,而诸滕更应该是叛国贼后被他一举歼灭。
现在全都乱套了,既然支萱菱带着前世的记忆,那诸滕会不会也有……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次晓岳镇之行,一切都会回归原位。